【蔷薇血红】(1-8)作者:不后悔

送交者: a_yong_cn [★★★声望勋衔14★★★] 于 2025-11-28 15:49 已读10185次 1赞 大字阅读 繁体
蔷薇血红

作者:不后悔


(一)穷公主


    大学士背着包匆匆走进午门,今晨他睡过头误了时辰,来授课的路上迟了,连饭都是拿着在马车上吃的,紧赶着慢赶着可算是没耽误太晚。

    他这么急着来不是怕公主怪罪,而是怕皇上扣他年俸,他知道公主也是巴不得他晚点来。

    踏进侧门,只见宁寿宫大门敞开,和宜公主像往常一样坐在迭了几本书的桌前,她面无表情,托着脸正在臭美照镜子。

    大学士看见她这副不认真的态度就来气,不过她是公主,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提着包进殿行礼。

    “臣见过公主。”

    见老师来了和宜难掩失望,她还以为老师的马车出事故了,起码也得好一会才能来,没想到是这么快。

    “嗯,免礼吧。”

    大学士直起腰把包里的书拿出,他戴上眼镜后将书翻好,“今日该讲到洛浩篇了,公主把书拿出来。”

    和宜将桌上要讲的书打开,明明是前几年才印的,里面的页子却都发皱了,因为这本书起码讲过不下五遍。

    “惟.....”

    大学士看了她一眼就自顾自开始讲,也不管公主有没有听进去,因为她脾性很犟,上课开小差说了也没用,根本就不把老师当回事,所以就不管她了。

    “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君臣之间相知相助,共商政事。有德之君必有有德之.....”

    然而和宜也确实没听进去,老师讲着上篇,她却看着下篇的内容,右腿在左腿上一搭一搭,时不时还拿镜子出来照。

    这堂文课讲了几个时辰才下,前脚大学士刚走,后脚又进来个教满文的学士,见到和宜后他微微点头。

    “公主。”

    她嗯了一声,学士进殿后也是拿着书坐下,见公主将书翻到昨日讲完的那一页,他便拿起笔蘸墨,一边让她跟着自己念,一边照着书上写。

    和宜对满语很熟练,基本不用看书就能写下,毕竟她已经学了满语八年,从六岁就开始,可以说和母语一样熟练了。

    巳时头,这堂满文课也下了,教蒙语的学士早早就在殿外等候,见时辰到了也提着包进殿。

    上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和宜困的实在学不动了,反正这个学士也好欺负,她便将书合起直接趴在了桌上睡大觉。

    .....

    “和宜!”

    这声音吓的和宜瞬间就醒了,她抬起头,只见皇上竟站在她面前,她便立马站起身。

    “汗阿玛?您怎么来了?”

    乾隆面色不悦,想起蒙语学士绘声绘色对和宜的评价他就来气,说她读书不集中,目光左瞟右移,时而走神时而怪笑,如今竟还上课睡觉!简直是目无师长!

    “朕让你读书是让你睡觉来了?”

    她认错道:“汗阿玛我昨夜没睡好,所以今天上课才打瞌睡的,以后绝对不会了,以后肯定好好听讲,再也不开小差了。”

    和宜每次认罪都认的很快,且保证的话也诚恳,但这仅限于当下,她说出口的话比屁都轻,根本不作效。

    乾隆当然也知道这点,因为这已经是她第好几次保证再也不上课睡觉了。

    “你行了你,这样的话说了几次?成天想着朕年纪大了好糊弄,那让你读书是害你的?什么时候睡不能睡?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趴桌子上睡觉?”

    和宜拿出她方才抄的满语给乾隆看,“我虽然上课睡觉,但我满语蒙语都学得很好,你看,老师也说我写的不错。”

    书纸上写着的满语工工整整,就像是用书模印上去似的,可乾隆不是来指责她功课差的。

    “这不算事,朕说的是你上课不认真听讲,还当着学士的面睡觉,一你这是不尊重老师,二更是把自己的身份忘的一干二净,哪有公主上课睡觉的?传出去丢不丢人?”

    和宜很不忿,她方才认错的态度也立马变了个弯,“成天讲一样的书,还怪我睡觉,满语蒙语不是都学会了还学。”

    “你这意思是自己没错了?错的是朕,是老师?”

    她就是这么想的,但和宜不敢说出口,而且她也不想跟乾隆吵架,因为怎么样她都吵不过。

    和宜低下眼又认错,“错的是儿臣,我不会再开小差了。”

    乾隆正要开口,殿外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皇上,时辰到了。”他转过头看向她,“以后可不能再上课睡觉了。”丢下这句话人就走了。

    见皇上的身影远去,和宜坐回桌前深深松了一口气,她每次跟汗阿玛说话都觉得心烦,因为他只会说教她。

    最近临近年关,整个皇宫都在为宫宴做准备,但这些跟和宜都没关系,她照旧要坐在宁寿宫上课。

    外面噼里啪啦在放烟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举行宴会的乾清宫定是很热闹,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桌前,这么多菜,和宜却迟迟不肯动筷子。

    “公主,您对今日的膳食可是不满意?”

    她若有所思,没有,只是不饿。”

    “那奴才可要将饭撤下?”

    她站起身,“撤下吧。”

    端来时菜盘子还是热乎的,现在已经凉到冰手,一到过年公主的心情就不好,她总是会坐在桌前沉思事情,连饭也不吃。

    烟花要放到第二日凌晨,今天是大年初一,许多人都会因为庆新而晚睡,只有和宜一人躺在床上,仿佛世界都与她无关般早早就入梦了。

    第二日用晚膳时乾隆来了,听说她昨天没好好吃饭,他心中其实也有些许的愧疚,毕竟她身为公主,却像被软禁在宁寿宫似的,平常不让她在宴会活动上露面,就连过年也不准许她跟着一起热闹。

    “朕听闻你昨日连膳也没吃几口,可是生了气?”

    和宜放下筷子,她想了想后才问出口:“为什么我不能去宫里的宴会?我也想去看看。”

    宫人将她对面的椅子拉开,乾隆坐下后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说话又直来直去,还不适合,等你及笄再说。”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宫玩?我想出宫去看看。”

    他拿起筷子夹菜,“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出去,但是不知道去哪里好。”

    和宜连皇宫大门都没出过,她不知道外面长什么样,就连真正的山水湖泊也仅仅是在画上见过,所以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正巧乾隆也有此意,“过几日去吧,朕让人带你去,但你回宫后可要听话,不能再开小差了,更不能上课睡觉啊,还不尊重师长。”

    没想到乾隆竟然会答应她,和宜开心到立马站起身,“真的嘛?那要过几日才能去?”

    “不必着急,朕说让你去就一定会让人带你去的。”

    她又追问了一遍:“那会是什么时候?要过七八日吗还是两三日?”

    乾隆无奈地抬起头看她,“朕让统领带你去,但他如今还未回京,等他何时回来了何时就带你去,别着急,快坐下吃饭吧。”

    和宜不知道统领是谁,她也不好奇,反正只要能出去玩就够了,谁带着她都无所谓。

    “行啊,那我要去有山有水,特别是水最多的地方,我要划船我要坐船。”

    乾隆笑了,“好好好,那你且坐下好好吃,听朕的话,朕就让人带你去划船。”

    今晨一大早就下雨,宫人撑着伞,也难免会有刮风的雨点斜着从伞下飘进来,冷飕飕又阴风阵阵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出去旅行。

    但这是和宜第一次出宫,所以她也没有把这坏天气当回事,虽然不知道要去哪,但能出宫玩她就很开心。

    穿过午门隧道,入目就见一辆皇宫的马车停在广场上,车旁站了一个男人,他身穿官服且又高又白,虽说和宜没看清脸,但能看出他很年轻。

    这个人莫非就是统领?和宜不禁在心里疑惑,记得统领也是个正二品,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二品官?

    正想着,那男人就低下身弯腰行礼,他低着眼道:“臣参见公主。”

    和宜四处看了看,整个广场上只有一辆马车,那这个人应该就是了,本来还以为是个老头,没想到是个看上去这么年轻的人,雨水都淋在他脸上了,正顺着下巴往下滴,而他依旧纹丝不动,尽管是对美丑之分不太清楚的和宜,也觉得他很英俊。

    和宜忽然开口问他:“你多大了?”

    “臣今年十七。”

    十七岁,也就是说他才刚进宫为官一年,那看来应是很好相处,不过这人居然是武官?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免礼吧。”

    不待他答是,公主便经过他先上了马车,奥都看着搬行李的宫人深深叹了声息。

    看来这个和宜公主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古怪跋扈的,希望这一路不要折磨他,他本来也不想来的。

    出了宫感觉周遭的气息都不一样了,虽然外面下起了雨,但不妨碍和宜的好心情,原来宫外建筑是这么低,道路还这样密集,两旁的人支着伞摆摊卖东西,即使是下雨人也不少。

    马车还未行驶到官路上,所以并不算畅通,几乎可以说是以走着的速度在行驶,和宜抬起眼瞥了眼天,总感觉这场雨到天黑都停不了。

    她很想跟对面的奥都搭话,不过她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人,即便是公主,见到生人也不由得尴尬。

    这个男人看上去真的好年轻啊,汗阿玛为何会让他来?长这么俊,会不会是指给她未来的驸马?所以才让他来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公主可是有事要说?”

    和宜光顾着浮想联翩,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奥都面前有多显眼,她看人也不悄悄的,反而还直勾勾盯着他看。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没事没事,我就是好奇。”说完她就转过头看窗外,也不敢再看他了。

    “.....”

    奥都见过来大清做买卖的洋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洋人跟清人生下的孩子,原来没他想那般怪异,离远了看像洋人,浓眉大眼且眼窝比较深,离近了看就是长相明艳的大清人。

    不知道为何皇上会让他带着公主去江南,明明他从未做过这等事,说是有人要杀她,让他来保护也不可能吧?公主跟被禁足无二,除了经常在皇宫走动的,旁人谁知道这个和宜公主长什么样,又哪里会刺杀她?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公主,而和宜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所以也回过头朝他看去,并问他:“怎么了?”

    奥都低下眼道:“无事,雨下得大,公主尽量把窗关好。”

    她又笑了,“没事的,我没感觉到冷。”

    这么看真不像会胡搅蛮缠的人,皇上经常为公主的事唉声叹气,说她又犟又狡猾,无论怎么打怎么骂都不改。

    “公主中午想吃什么?”

    和宜想了想,“什么都行。”她忽然看着他问:“你是汉人还是满人?难道是蒙人?”

    “臣是蒙人。”

    她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趣,“那你是在草原长大的吗?我怎么听说蒙古人都有浓密的胡子,你怎么没长胡子?你是不是也喜欢吃牛羊肉?”

    奥都抬起眼,“臣只在草原待了几年,过后一直在京城。”

    他说话没有怪异的蒙语口音,而是很标准的京腔,和宜猜测道:“你小时候在草原住,长大就搬来京里住了是不是?”

    “是。”

    她又问:“那你阿玛也在朝里为官?不然你这么年轻是怎么进宫的?还是你额娘的家人在朝?”

    “臣的阿玛是上一任将军。”

    原来是靠着阿玛的关系才进宫,和宜顿时不理解了,如果是靠关系进宫混官做,那怎么是做武官而不是做文官?武官可比文官累多了。

    她忍不住问:“那你怎么做武官啊?武官是要卖命受伤的,你细皮嫩肉,为何不去做文官?”

    “臣自幼跟随阿玛习武,自然是做武官。”

    和宜上下打量着他,“做武官.....你真的会武吗?我看你更像是做文官的。”

    她是不过脑子的问话,但那语气在奥都听来就像是故意讽刺他,说他是个没有两把刷子的嫩豆腐。

    “公主想说什么?臣答不上来。”

    和宜笑了,“我就是觉得你这个气质文绉绉的,在武官里还挺少见,我见过的几个武官都是一身杀气,看上去很吓人,但是你就没有这种感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在调侃他?拿别人对比故意挖苦他说他阴柔?

    “臣刚入宫一年,经历尚为稚嫩,还望公主见谅。”

    奥都这话虽是不咸不淡,但也没见他有自谦的语气在,更像是说些客套话敷衍,不过和宜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听不太出来。

    “那你才入宫一年是怎么做到正二品的?也是因为你阿玛?”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然后才开口道:“是。”

    “但你做武官是要卖命的啊,你这么年轻,又不会武,难道你不怕死吗?”

    他面不改色,“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和宜总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可她又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我太无聊了,所以想问问你的事。”

    “臣不知自己怕不怕死,所以无法给公主答复。”

    他这么说她也不敢再搭话了,只好转过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来转移注意。


(二)怪眼神


    马车缓缓在一处酒楼停下,外面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宫人还没撑伞和宜就进去了。

    她站在前台边打量着酒楼四处,里面的构造装潢跟书上写的差不多,没什么稀奇的。

    奥都跟在身后问:“坐哪里?”

    她扫了一圈,酒楼里满满当当坐的都是人,只有窗边空了几桌,应是因为下雨所以没人坐。

    “坐那里吧。”

    她坐下拿起了桌上的菜单,上面的菜她虽没有全吃过,但都见过,所以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你来点吧。”

    和宜坐下后便一直打量着奥都,从他看菜单到点完菜,直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她的眼光都未曾离开过,看得他很是不自在。

    “公主,怎么了?”

    她还是直勾勾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公主为何这样看着臣?”

    和宜忍不住问他:“你真的有十七吗?我怎么感觉你已经二十多了?”

    “臣确实十七,没有说谎话骗公主。”

    和宜还从没见过这样年轻且长相俊气的武官,所以不由得托着脸一直看他。

    “公主有话要说?”

    她诧异,“有什么话要说?”

    “那为何公主要一直盯着臣看?”

    和宜理所当然道:“不看你还能看谁?我只能看你。”

    “.....”

    奥都实在没见过像公主这样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便只能尽量忽视她那灼人的目光。

    好在她吃饭的时候没那么多事,不过她吃得很快,吃完了就继续托着脸看他吃,看得他又尴尬又煎熬。

    “你们蒙古人不是都吃牛肉羊肉吗?这一桌子就一道牛肉,你吃得惯吗?”

    他皱起眉,“吃得惯,臣不挑食。”

    “那就好,我还以为蒙古人是只吃牛羊肉不吃猪肉.....”

    她自顾自道:“我记错了,不吃猪肉的是回族,你们蒙古人能吃猪肉。”

    公主的手指在桌上一搭一搭,看得出她很无聊,奥都也吃快了些,免得她一直看。

    “你慢慢吃啊,我不着急。”

    她悠哉悠哉,见他夹哪一道菜还把那道菜给他推近,“这些菜够你吃吗?”

    桌上这七八道菜公主都没吃多少,就算奥都再能吃,也不可能一顿把这么多菜都吃完。

    “够了。”

    和宜看着他笑了,“十七岁,真有意思,我知道皇上为什么让你带我来了。”

    “.....”

    夜晚,她躺在客栈的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因为这是和宜第一次在外面住,离了宁寿宫,她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窗外时不时有人的说话声和走动声,偶尔还笑几句,这搞得她更睡不着了。

    “烦死了。”

    和宜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她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但是外面的吵闹声使她根本静不下来,她便站起身将窗户给关上了。

    但她睡不着不是因为外面吵闹,而是她自己没有睡意,所以即便关上窗也还是睡不着觉,直到夜深才渐渐有困意。

    和宜很晚才睡着,所以第二天自然起床不早,吃完饭坐上马车的时候已然是下午了。

    今天已经不再下雨,不过天也不算很晴,可能是她下午才睡醒,此时的天灰蒙蒙的。

    “我们还要坐几天才能到?”

    奥都盯着书头也不抬,“起码四日。”

    和宜一听还要坐四日的马车立马就崩溃了,“这么久?我们就不能坐船去吗?”

    “坐船和坐马车差不多。”

    他一直低着头看书,说话连正眼也不看她,和宜突然有些来气,“你坐马车看书能集中注意力吗?”

    “能。”

    她侧头靠在一旁静静看他,“你坐马车不难受吗?”

    “不难受。”

    她拉了拉袖子,“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做过很多次马车了?”

    “是。”

    感觉他应该不太想跟她聊天,所以和宜也不再问了,但眼神还是一直盯着他看。

    “公主是有事要说?”

    公主又在用丝毫不避讳的眼神看他,看的奥都很难受,有一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没有啊,你继续看你的书。”

    无奈,奥都掏出一本书递给她,“公主若是无聊也看看书,马车很快就到了。”

    和宜接过那本书看了看,她觉得稀奇,因为这居然是本讲鬼怪的,类似于聊斋,没想到他在看这种书。

    幸好他的书成功将公主的嘴和眼都堵上了,她终于不再用令人不适的眼神看他,而是低下头一直看书。

    正看着看着,公主突然放下书捂着胸口,“快停下来,我想吐。”

    奥都立马叫停马车,“公主要不要喝点水?”

    她没有说话,待马车停稳后站起身就下了马车,他也连忙跟了下去。

    “公主。”

    奥都给她递了张纸,但和宜并没有接过去,因为她吹吹风后就没那么想吐了。

    “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

    他收回手,“公主要喝水么?”

    “不用了。”

    她缓了一会后才上马车,虽说没吐出来,但坐在饭桌前她却很反胃,只能看着奥都他们吃。

    “公主不吃吗?”

    她垂眸瞥了一眼桌上的海味,“你吃吧,我难受吃不下去。”

    以前他也坐马车想吐过,难受起来真是看见水都恶心,只有空着肚子才能好受点,所以奥都没有劝公主吃。

    “我们还要坐几日的马车?”

    他思索了片刻,“快的话三日,慢的话四五日。”

    和宜听后很忧愁,她突然不想去了,想回宫,因为坐马车太煎熬了。

    “那我们现在原路返回要坐几日马车?”

    奥都放下筷子看着她,“两日。”

    “两日.....三日,那还是去吧。”

    她还是决定再煎熬几天,毕竟这是第一次出去玩,起码也得到地方先看看,不然就对不起自己这两天马车了。

    今天又下雨了,打开窗就会有雨点飘在脸上,雨不算小,外面的庄稼地上已经积了一片雨水。

    “那些庄稼会不会被雨水淹坏?”

    奥都看了一眼,“不会。”

    “好吧,这么多水浇进花盆里,第二天花就会枯了。”

    和宜吃过晕车药后更难受了,她只能一直看窗外,试图让那想吐的感受减轻些许。

    “我早上就不该喝那么多粥,我现在好想吐啊。”

    她自顾自说着,奥都不禁抬起头看她,“公主不吃东西坐马车会更难受。”

    和宜皱着眉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恶心到连说话都不想开口的地步,硬是撑了一会也还是忍不住。

    “快停车。”

    还不待车停稳她就先下去了,扶着马车车壁,那眩晕又恶心的感觉依旧未好半分。

    “公主喝点水吧。”

    和宜侧过目看了他一眼,她没有说话,奥都就将拿着水杯的手给收回了。

    大雨嘀嘀嗒嗒打在伞顶上,怎么看今天都不像个出行的好日期,且这几日断断续续下雨,总觉得她此行去错了,应该等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再去。

    一阵恶心上涌,可她还是没有想吐的感觉,只有反胃,和宜抿了抿唇开口:“我突然不想去了。”

    “那等公主休息好了就回宫。”

    但她这么想又觉得很亏,毕竟都坐这么几日的马车了,起码也得到地方看看长什么样才行。

    她抹了下眼,“我只是说说而已,回去还得上课。”

    “.....”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白天时赶路,晚上他们则会找个客栈歇脚,和宜晕车,所以只能断断续续的走,原本四日就能到江南,他们却用了六日。

    她下马车后看着外面风景,一眼望去,感觉这里的镇子和京城也没太大区别,坐了六天马车有些不值。

    “前面是此地知府的宅邸,我们先去把东西安置了。”

    她很诧异,“为什么要住别人家?”

    “公主想住客栈?”

    她看着风景点点头,“住在别人家太尴尬了,我又不认识他们,我们还是住客栈去吧。”

    “好。”

    她跟着奥都上了客栈二楼,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外水乡景色,走到窗边,底下是几艘小船和看上去没多深的水,还能闻见水腥味。

    这样看确实很美,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和湖色,青白瓦下有划船叫卖果子的,还有几个小孩在对面的潮湿地上乱跑乱叫。

    美是美,但其实有点吵,毕竟和宜在皇宫住习惯了,宫里静悄悄的,就连宫人推门的声音都很轻。

    不过还好周围并没有太多人,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远处隐在雾里的起伏山脉就好像把城围起来了似的,她在这里能看见轮廓,但这些山实际上坐落在几十里开外。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么大.....想去哪里都要花费好些日的时间,更何况江南离京城还不算远,舟车劳顿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此情此景令她想到了墙角里的蚂蚁,一群蚁走个老半天运食物,也只是从宫墙东角走到西角,就和她一样,坐了六天的马车,也才到隔了两个省的地方。

    “皇上有说要我何时回去么?”

    宫人摇摇头,“皇上没交代,奴才觉得.....或许四五日?大人应该知道。”

    她诧异道:“四五日?那有什么可玩的,我坐马车都坐了六天。”

    “公主,您还得回去上课呢。”

    一听要上课和宜的心情立马就不好了,“那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去啊,我还以为能玩好几个月呢。”

    看她生气,宫人劝解道:“奴才看大人是个好说话的,要不您装病?说起热了,兴许能拖个几日再回宫。”

    和宜没想到这点,她笑着问他:“好说话?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奴才也说不上来.....但奴才觉着那统领大人跟别的大人不一样。”

    她听了这番话后心中有了思考,不过和宜不想只拖个几日,她想在这里待起码几个月。


(三)猪耳朵


    今天,奥都带着和宜来到了江南附近的山上,这山是乾隆皇帝经常来的,人很多,山上还有几处寺庙,但她对神鬼佛学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进去看,只是站在崖旁看了看风景。

    见她站在崖边一直往下望,奥都忍不住开口问她:“公主不害怕么?”

    她抬起头用手遮着眼前剧烈的阳光,“这悬崖这么高,跳下去肯定会死,死不了才应该害怕。”

    和宜的话令奥都讶异,他没想到公主竟然会如此说,“掉下去会摔得四分五裂,公主离远点。”

    她后退了两步,然后看着远处大山问道:“这山是不是人建的?为什么会这么高?”

    奥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山是本身就有的,比人存在要久。”

    和宜又低头看崖下,“那为什么这山崖下没有河流?山下不都是有河的吗?”

    “不是所有山下都有河。”

    她来回看了看,“好吧,这也没有云啊,我们站的这么高怎么连云层都看不见?”

    “云已经散去了。”

    和宜看向一旁的山崖,“那个寺庙外好多人在排队,信佛的人这么多,里面的方丈肯定吃的很肥。”

    “.....”

    一旁的奥都不说话,她才想起什么,便立马转过头问他:“你信佛吗?”

    “不信。”

    她笑着松口气,“不信就好,信神佛鬼神的人都很蠢,虽然皇上也信藏佛,但我没觉得信佛给他带来了好处,他反而还花了很多钱建寺庙。”

    这话令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若是附和,这就相当于变相说皇上坏话,所以他只能不附和。

    和宜皱起眉问他:“你刚进宫做的什么官?几品?”

    “从四品副参领。”

    她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你心气那么高傲,一进宫就是四品官,这才刚过一年就坐上了二品,升这么快,别的大臣把老命拼上也升不了。”

    奥都听不出她是否在嘲讽自己,不过以他这些天对公主的了解,她应该只是说话直,没有揶揄他的意思。

    和宜低头盯着他下袍的刺绣,她发觉,奥都走路时裆部会有鼓包,且还很明显,不过他站好后就没有了。

    “公主在看什么?”

    她抬起头笑了,“你们蒙古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高?”

    “臣已经好久没回去了,记不清楚。”

    和宜看了他一会,她忽然转过头看向他身旁,“你看那座山好高啊。”

    待奥都看去,她立马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大腿,还不待他开口就先拿掉了。

    “你做什么?”

    她又笑了,“你的衣服上面蹭到灰了,我帮你拍一拍,不然你这黑袍子脏一块太明显了。”

    “.....”

    奥都总觉得公主这个笑看上去像是在窃喜,可他不明白她会窃喜什么,真是个古怪的人。

    “你就不能穿点别的颜色的衣服吗?长这么白穿黑色多可惜啊,官服还那么丑,你应该穿蓝色的。”

    他直接无视了和宜的话,“公主下山路切勿分心,摔着了可是很疼的。”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然而和宜刚说完这句话就摔了,万幸她没摔太狠,若是再往前摔一台阶怕是要滚下去了。

    奥都很无奈地将她扶起,“没事吧?”

    她站起身后弯下腰拍了拍腿上的灰,难道这是她偷偷占人便宜的报应?还是她说了佛祖坏话的报应?怎么来这样快。

    “没事。”

    他上下打量着和宜,“没事就好,公主走路小心点。”

    “嗯。”

    她摔了一跤后终于不再说话了,直到山下才开口:“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奥都对她无语,“臣听到了,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话?”

    他无奈道:“那公主认为臣该如何说?”

    “反正不会不说。”

    他是真的佩服她,摔那么大一跤,站起来不先看看自己的伤势,反而憋了一阵还记着刚刚那句,面对这种人他只能用奇葩二字形容。

    “公主少说些话吧,以免再摔了。”

    和宜看了他一眼,“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回去吧。”

    .....

    回到客栈中公主就关上了门,奥都拿出上次没看完的书继续翻看,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方才公主摔得也不轻,是不是该去问问她?可她自己看上去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那他不是多此一举?觉得疼她肯定会说的。

    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又低下眼继续看书。

    没多时,隔壁房间内传来了声响,他忽然闻见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甜味道,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闻得他很恶心,明明坐在房间却有了想吐的反胃感,便站起身把窗给关上了。

    这味道也太熟悉了,好像他以前在哪里也闻过,不过奥都并没有细想,也没去想味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今天公主看上去很精神,不过她还是睡到中午才起,坐在桌前点菜之际,公主又在跟他搭话。

    “你昨天睡得好吗?”

    奥都看着她道:“臣睡的很好。”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睡不着觉。”

    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打算接她这莫名其妙的话,便将菜单递给她,“今天公主自己来点吧。”

    和宜撑着头接过菜单,她来回看了看,然后要了和前几日差不多的菜。

    “你很喜欢吃海味吧?真羡慕你,我一吃海味就会起疹子。”

    奥都蹙起眉,“那公主为何还要点?”

    “你不是吃么。”

    她托着脸自顾自道:“我小时候吃过螃蟹,当时觉得挺好吃的,吃完没一会就浑身痒,然后起疹子了,本来还以为不是螃蟹的问题,又吃了一次发现就是吃螃蟹吃的。”

    奥都没怎么和人闲聊过,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以沉默应对,希望她快点闭嘴。

    幸好她说完这句就没再说了,菜被端着陆陆续续放在桌上,奥都侧过头去看她,只见公主低着眼好似在发呆,上菜了也只是轻轻瞥一眼。

    “公主不吃么?”

    和宜看着他沉默,她忽然笑了,“不吃了,你吃吧。”说完她就站起身回房去了。

    奥都吃完饭回房后又闻见了恶心的甜味,且这味道好似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他皱着眉敲了敲门。

    “公主?”

    屋内传来了和宜的声音,“什么事?”

    “臣.....”

    他酝酿了一会,还是觉得不问她最好,谁知道公主在屋里捣腾什么才弄出的这味,但毕竟不关他的事,所以他还是不问了。

    “没事,臣告退。”

    奥都回房后立马把窗关严了,这样就闻不到公主房间里的味道,但他却很清楚能听见她的动静。

    比如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或是发出什么声音,他这边立马就能听到,因为客栈的隔音不好,他们就像共处一室似的,仅用一片薄墙将二人隔开。

    就譬如刚刚,公主应该是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又接着走回床上了,一阵掀被子声,想必她应该是要睡觉。

    奥都正准备拿出书看,隔壁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直把他吓得一激灵。

    “哎呀。”

    公主抱怨了一句就下床去捡,然后又爬回了床上,奥都也低下眼,将聊斋翻到有折角的一页继续看了起来。

    忽听见灵床上嚓嚓有声响,赶快睁眼一看,见女尸掀开盖着的白尸布,下床慢慢走进了他们的住室。

    女尸面呈淡金色,额上扎着生丝绸子,走到铺前,俯身对着一旁的三人吹了三口气,他吓得不得了,唯恐吹到自已,就偷偷将被子蒙住头,连气也不敢喘静静听着。

    不多时,女尸果然过来,像吹别人一样也吹了.....

    “咕咚。”

    还没看多久隔壁房间就又传来了响动,硬生生把奥都看到高潮的紧张给打断了,他非常不爽,但又对她无可奈何,因为和宜是公主。

    .....

    “要换家客栈?行啊,那我让他们去收拾东西。”

    幸好公主对换客栈没什么意见,奥都收拾好行李站在屋内等她,和宜就借机跟他搭话问:“为什么突然要换客栈啊?”

    “这间客栈床板太硬,睡着不舒服。”

    她笑了,“原来是这样,但我怎么感觉这些客栈的床都是一样的?只有皇宫的床最舒服。”

    奥都移开眼没有理她,他直觉和宜是那种跟她聊一句她能继续问十句的人,所以不想跟她说话。

    他不理她,和宜心里的气瞬间就上来了,她笑着拐弯抹角骂他:“你耳朵好大啊,好像猪耳朵。”

    谁知奥都仅是看了她一眼,这使得和宜她更气了,可她还不敢对他发脾气。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难道你听不见吗?”

    奥都低下眼看她,“公主说这些话是想让臣说什么?臣不会闲聊。”

    “那你就能不说话吗?”

    然而他还是把她给无视了,见宫人将行李收拾好,他转过身就朝楼梯走去,半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换完客栈后确实好了不少,他坐在屋内是听不见隔壁的声音了,但隔壁住的人却自己来找他了。

    “公主有什么事?”

    和宜看着他笑了,“没事啊,你再给我两本书看看吧,我太无聊了。”

    奥都转过身去给她拿书,她跟在他身后说道:“这家客栈的床板跟上一家差不多,咱们白换了。”

    他拿出三本自己看完的书给她,“公主还想再换么?”

    “我就是这么说说,我也不想折腾了。”

    和宜把书接过,但她却站在原地看着他不走,就好像是在等他说话。

    “公主还有话要说?”

    她看了看手中的书籍,发现基本全是讲鬼故事和怪谈的,且这些书虽有翻看痕迹,但都比较新。

    “你看这些晚上不会睡不着觉吗?”

    他说道:“不会,这几本都不算恐怖,公主拿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和宜不是为了书来的,而是太无聊跟他搭话来的,她绞尽脑汁在心里想话题,然后笑着问他:“你是不是带了很多书?我要是看完了还能找你来拿吗?”

    奥都想了想又给她拿了两本,“当然可以,公主回去慢慢看。”

    她看着书试探问:“行啊,其实我发觉你人挺好的,就是不爱说话,我再也不说你是猪了。”

    这句明里暗里试探底线的话并没被他听出来,奥都只以为是公主心直口快,所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公主快回去吧。”

    和宜笑了,“我会在皇上面前说你好话的。”

    她说完就离开了屋内,门一关,和宜脸上的笑容就也散了,还说他好话?回去她就在皇上面前骂死他。


(四)划手臂


    公主今天的话很少,从早上吃饭起就没怎么说话,看上去她脸色不太好,有点憔悴。

    本来不该问,她这么大个人哪里不舒服肯定会自己说,她不说,或许就是昨夜没睡好而已。

    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问不好,毕竟她是公主,他作为皇上的臣子,就算是再不喜欢说表面话也该问问她。

    “你怎么了?”

    和宜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奥都,“没怎么,你来点菜吧,我吃什么都行。”

    “看上去公主脸色不太好。”

    她用手托着脸,“我跟你说话你又不理我,我当然脸色不好。”

    “.....臣只是不太会聊天。”

    和宜垂下眼没有再说话,直到饭上了也是一言不发,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公主身体不舒服吗?”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只是昨晚看了你的书没睡好,太吓人了。”

    “公主不要看了。”

    她继续托着脸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忽然站起身一句话不说就回去了。

    奥都吃完饭后敲了敲她的门,“公主?若是不舒服臣去请个郎中来吧?”

    门内传来了她的声音,“不用了,我今天哪都不想去了,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公主看上去好了不少,不过她总是走神,看上去还是在想事情。

    坐船时她一直盯着湖面,难得能这样安静,奥都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和宜忽然开口说道:“皇宫里的山和湖都是假的,这么一看真小家子气,什么也不是。”

    “.....”

    奥都依旧不说话,她也没指望他会接,便抬起头看着眼前辽阔的景色。

    月亮高高挂在山头,山下是一片寂静的幽黑湖泊,银色月光照在湖面上,随着风吹起,湖边的树叶被吹落在水中。

    和宜看得有一瞬恍惚,这么美的景色,竟然是这里随处可见的,她这几日经常看到这样的风景。

    “为什么这里这么美?御花园简直是个菜园子。”

    奥都不知道说什么,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处山湖,也可能是他见多了,所以没觉得有哪里美。

    “皇上有说要我何时回宫吗?”

    他在心里算了算天数,“明日就得回去。”

    “有没有办法能不回去?”

    奥都看着她道:“公主迟早要回宫。”

    “但是回宫就要上课,我不想再上课了。”

    他很无奈,“公主如今才十四岁,再过两年就不用上课了。”

    “但那还有两年。”

    公主说出来的话总是有让人语塞的能力,他本来是不会接话的,但在这种问题上,奥都还是耐着心劝她。

    “每个人都要上课,皇上也不例外。”

    和宜侧过头看他,“我说我不回宫就一定不回去,起码不要很快就回去。”

    奥都没把她这话当回事,他继续劝道:“在及笄之前的学习都有必要,是为人基本,没有基础知识的人会匮乏,连话都说不通,公主想成为匮乏的人?”

    这番话和宜并没有听进去,她试探地问:“要不你帮我跟皇上写信,说我生病了,要在这里多待几日吧?”

    他一听立马正色,“不可,臣不能欺骗圣上。”

    和宜很无语,“你怎么这么死板?”她想了想,然后将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想要好处?等我回宫了给你钱怎么样?”

    没想到她居然想贿赂他,奥都皱起眉,“公主别想着贿赂,否则臣就将此事上报给皇上。”

    和宜一听他要告状她就怕了,“你至于这样吗?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还是说你想开个数?”

    “臣待会就向皇上写信,说公主要臣欺瞒皇上。”

    她连忙阻拦他,“别啊,你这么一说我就完了,你知不知道皇上真会打死我的,要不你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吧?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行不行?”

    奥都看着她思索了片刻,想着公主可能就是叛逆了点,只是说说而已,没必要真告到皇上那去。

    “那公主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和宜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我绝对不再说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居然不答应她?看来奥都是个古板严肃的人,还以为他很好说话呢,没想到是她低估了。

    见这招不行,公主干脆耍赖,到了要回宫的时刻却不肯走,宫人们也不好劝她,没办法奥都只好来到和宜所在的房间,他屏退宫人后关好门看着她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他来了和宜很紧张,她面色慌乱地撒起谎,“我肚子疼,不是不想回宫。”

    他来的时候就知道公主想干什么,更何况和宜撒谎又这么拙劣,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便无奈道:“做这些又是何必?你迟早都要回去。”

    “我没有!我就是肚子疼,我要休息两日再回宫。”

    看她这样是打算赖着不肯走了?那要不要把她打晕带回宫?总觉得公主会非常难缠。

    “公主若是再不走臣就冒犯了。”

    和宜紧张到快哭出来了,她咽了下口水,“我不要回宫,起码现在不要。”

    看来公主是真的难缠,奥都也不想多说,他走上前便准备打晕她,谁料公主冲动之下竟掏出身后的剪刀划向自己的手臂。

    “你做什么?”

    鲜血涔涔流了出来,其实和宜原本也不想这么做的,只是宫人的话给了她启发。

    装小病只能拖个三天五天,弄伤自己,最好是弄到要缝线的程度,那就可以拖到十天半个月了。

    看着自己的伤口她却没一点触动,有也只是生气,“我明明跟你好好说了,让你给皇上写信你不写,那我只能这样做,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是非带我回去,我就说这是你弄伤我的!”

    奥都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但这不是跟她吵架的时候,他得先去找郎中。

    看针线一下下穿过自己的皮肉,和宜却没有一点害怕,因为这道疤能让她好些日都不用回去上课。

    疼也就是看上去疼,只要不在脑子里胡想,也别担忧针会不会缝歪然后拔出来重缝的问题,其实和磕伤也差不多。

    奥都忍不住问她:“疼不疼?”

    “不疼。”

    寻常人被缝针都疼得要死要活,她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真令他佩服。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和宜摸上他的手,奥都立马就抽出了,她见状笑着说道:“你是怕我也划你?”

    “我是怕你用划自己威胁我。”

    她收回手,“你顺着我我就不会威胁你了,你不顺着我,那我才只能威胁你。”

    “.....”

    待郎中走后,他看向一旁的和宜问:“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半个月?”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会帮她了?和宜心下大喜,“能待多久待多久,最好待几个月再回去。”

    “流这么多血还笑得出来,你不疼吗?”

    和宜低下眼抿了抿唇,“还好吧,就疼那么一下。”

    “.....我会说公主是着凉,不会提及今日发生的事,但伤疤迟早会被发现,到时若皇上问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听非常开心,“好好好,那你待会就回宫吗?”

    见她刚缝住的伤口又溢了些血,奥都便按着擦了擦,“我不回去,写封信寄回去就好了。”

    “那皇上不会让我回去吧?”

    奥都将沾了血的纸扔进渣斗,“皇上不会这么做。”

    “真的吗?”

    .....

    乾隆得知后的反应跟奥都想的一模一样,他没有催和宜立马回去,还要她在这好好休养。

    奥都看完信后就去了和宜的房间,他将屋门关好,只见她正站在窗前,不知看什么看的入迷,连他来了都没发觉。

    “你在看什么?”

    和宜将她的袖子撩起,手腕上露出一条像虫似的缝线疤,看上去有些可怖。

    “没什么,这线要什么时候才能剪?不会长我肉里吧?”

    奥都拿着药走近她,随后打开药塞,将里面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不会,后日就可以剪了。”

    “现在剪掉会怎么样?会不会有好多线窟窿?”

    和宜不觉得疼,药撒上去反而有点痒痒的,她好想现在就把线拆了挠痒。

    “现在不能剪,不要着急。”

    他把药的盖子盖好放在桌上,“后日我找郎中来帮你拆线。”

    “拆线是把线剪掉就行了吗?”

    他看着和宜点头,“嗯,不会疼的。”

    “你受过伤需要拆线吗?”

    奥都说道:“没有,我很爱惜我的身体,也不会傻到把刀尖对准自己。”

    “.....可你做武官不是经常受伤吗?”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我阅历浅,目前还没有受过伤,不过我也会尽可能不让我受伤。”

    和宜知道他的话是明里暗里劝她不要再做傻事,可她听上去还是很不爽。

    “你要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奥都短暂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我可不会伤害自己,你好好休息吧。”

    拆线也没有什么感觉,剪掉线一拽就拽出来了,有点痒,还好她伤口恢复的不错。

    “不疼吧?”

    和宜将衣服拉好,她抬起头笑了,“不疼,感觉痒痒的。”

    “那说明你恢复很好,你怕留疤吗?”

    她又拉开看了一眼,“留不留都无所谓,只要别被皇上看见就好了。”

    奥都将一罐药膏放在桌上,“这是祛疤药,你伤口痒的话不要挠,每日涂一次。”

    和宜看着那罐药发笑,“你为什么先问我需不需要才给?如果我说我不怕留疤,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给我了?”

    “当然没有。”

    和宜将那药膏拿在手中,她发自真心说道:“你这个人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其实也还行。”

    这句话让奥都觉得不舒服,可能是语气的问题,他就觉得公主是在调侃他。

    “想多了。”

    丢下这句他人就走了,和宜也不明白他怎么了,明明她这次是真心说的,也没说难听话啊.....

    她将那罐药膏打开,扑面而来一股难闻且浓郁的中药味,和宜拧着眉涂在了伤口上,她把袖子拉好,却发现那罐药膏下面贴着个纸,上面写着:叶御医制。

    居然是宫里御医制作的药膏,但御医只为皇帝诊治,他是怎么拿到这药膏的?

    莫非是汗阿玛给的?难道汗阿玛就这么启重他?她也没觉得奥都厉害在哪里,就是毛头小子一个。

    不过她骂归骂,药膏还是要用的,和宜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江南的夜空像被洒上光亮的黑布,直面向那轮明月看去,和宜就被过亮的月光闪到眼睛了。

    她低下眼看向幽静的水面,小船飘着也不知道要飘去哪,好像是围着城中河在绕圈。

    坐在对面的奥都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你为何不试着跟皇上好好沟通?”

    和宜很反感这种话,好像皇上是跟他好好沟通就能听的人一样,她不爽道:“沟通不了,他只觉得自己是对的。”

    “你有好好跟他说吗?”

    她有些心烦,“当然说过了,皇上也不会管我怎么想。”

    “那你是怎么说的?”

    和宜不想和他聊皇上,所以便转移话题,“你家里都有谁?你额娘和你阿玛?”

    奥都皱起眉,“为何要问这个?”

    和宜抬起眼看着他,“好奇,你不能说吗?”

    “不能。”

    她气笑了,“那你可真傲气,你问我的家事就可以,我问你就不行。”

    “.....”

    见他不说话,她便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湖面,夜晚下的水离近一看还挺吓人的,乌漆嘛黑,不知道掉进去会多吓人。

    道路旁的蟋蟀叫声令她心烦,聒噪的就像汗阿玛在她耳边训斥一般,她又看着奥都开口:“你能不能再帮我写封信?说我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还需要再调养些时日。”

    他微微蹙眉,“你别太得寸进尺了,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做的事全都告诉皇上。”

    和宜立马说他:“你怎么这样?我在这里呆着你不也是很悠闲吗?成天跟着我吃吃转转不好吗?”

    “不好,我不能再骗皇上了。”

    她试图劝他:“哪有什么骗不骗的?皇上也骗过很多人啊,你帮我骗他是对的,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说我回去就向皇上写信。”

    和宜心里的气立马就上来了,“你敢写一个试试?你信不信我说这是你划伤我的。”

    “说吧,皇上不会信的。”

    和宜也知道皇上不会信,她只是搬出来恐吓他,没想到他居然没被唬住。

    “你太聪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奥都面无表情看着她,“皇上来时就嘱咐过我要看紧你,说你会耍滑头,如今顺着你已是无奈,你还想怎么样?”

    和宜彻底无话说了,她只能看着湖面来掩饰自己被拆穿小聪明的尴尬,本就是只纸老虎,在皇宫里没人敢拆穿她,没想到出了宫居然有人敢,她很气很气,可是又不敢对奥都发泄。

    一想到要回宫就心焦,可她又不得不去想,在这里天天睡到自然醒,醒了也不用把满蒙文和课业都学一遍,每天只用想吃什么就好,但回去就只能坐在宁寿宫上课了。

    她在屋里来回走动,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办法,待太久皇上一定不愿意,可让她回去她也很不愿意。

    “公主。”

    正想着,屋外忽然传来了奥都的敲门声,和宜放下手将门打开,然后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他将信拿出递给她,“皇上让我回京一趟,过些日我再来接你回宫。”

    和宜将信拆开草草看了几眼,信上写着要他快速回京,也没提到她,“好吧,那你尽量晚点来接我。”

    奥都把信拿走,“你早晚都要回去,多拖几日也没用。”

    “那你早晚都要死,你怎么不现在就去死?”

    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和宜对他的态度太差了,所以他转过身就走了。

    时光飞逝,在这待了一个月也是时候该走了。

    窗外的风景实在是让她不舍得,可她又没办法再改变,在宫外这么久也值得了。

    回去路上的天很晴,和宜将头靠在窗边看景,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田地,应是已经行到官路上了。

    “那些土包和石碑是什么?”

    奥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坟墓,埋葬死人的。”

    “坟墓?”

    她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趣,“原来这就是坟墓,但是人死了为什么要埋起来?又不会复活。”

    墓碑上刻的字她看不清,但能看到坟头上长杂草了,就像个小山坡一样。

    “因为要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和宜笑着问他:“那你死了有人怀念你吗?”

    “没有,所以我也不立碑。”

    这话令她很诧异,“为什么?你没有亲戚朋友吗?万一你比你父母先死,那他们肯定会怀念你的吧?”

    和宜的话说得太直接,令奥都想起了伤心的回忆,他神情不由得低落,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

    他微微叹了声息,不知道是对她的发言无奈,还是想起了什么而感怀。

    “皇上让你待在宫里是对的,你确实不适合出宫。”

    和宜理解不了他是什么意思,她皱起眉问:“你的意思是我的话很多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奥都懒得跟她解释,他低下头拿起一旁放着的书翻看,“你快睡吧,免得待会晕车。”

    “我睡不着,你在看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你看不了,别问了。”

    “什么叫我看不了?是蒙语书吗?我会蒙语的。”

    他不耐烦地将书合上,“你要么看窗外,要么闭上眼睡觉,不要跟我搭话。”

    以往的奥都顶多是不理她,也没对和宜说过难听话,而他今天居然发脾气了。

    “.....但是我现在睡不着,窗外也不好看。”

    奥都实在是无言以对,他不喜欢和人聊天,偏偏和宜还跟听不懂话似的。

    “那你就闭上眼,一会就睡着了。”

    她微微皱起眉问他:“你生气了吗?因为我的话很多,所以你就生气了?”

    奥都耐着心对她说道:“你让我感觉到不舒服,我还不能生气么?”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和她说话,和宜只好转过头继续看那无聊的风景,期间她有好多次都想跟奥都搭话,但都被他那漠视的表情给噎回去了。

    还以为他们好歹也是朋友,现在看来什么都不是,他还跟初见时一样冷漠。

    马车进入京城,马上就要回宫了,和宜不想回去那么早,所以她找借口道:“我突然饿了,要不我们吃完饭再回宫吧?”

    奥都知道她是在拖回宫时间,不过他也并未拆穿,因为他上午对公主发脾气了,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悔。

    她只是久居深宫所以对周遭都好奇了些,且她跟他搭话也没有恶意,对她发脾气太不应该了。

    “你想吃什么?”

    和宜打开窗看着街景,“我也不知道,我没在京城吃过饭,你说吃什么都行。”

    .....

    菜上了,她拿起筷子吃得极慢,奥都都吃完了她还没吃完,眼看着这天都快黑了。

    “快点吃,天都要黑了。”

    和宜搅动着碗里的粥,她低着眼极不情愿说道:“知道了,别催了。”

    粥都搅凉了她才开始喝,桌上的菜也凉了,她喝很慢,喝到外面天都黑了还没喝完。

    “你能不能快点喝?”

    她皱起眉,“我也想快点喝,但是我好像肚子不舒服,要不我们坐一会再走吧。”

    奥都很无语,“我知道你是不想回宫,快点吃了,不然现在就走。”

    然而她还在拖延时间,奥都也不想耽误,他站起身打了下她的脖颈,一下把和宜给打晕过去了。

    “公主.....”

    迎着宫人们的惊讶,他弯下腰抱起她扛在肩上,扛着就扛回了马车。


(五)喜欢人


    推开府邸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又一片的鲜血,还有几具尸体散落在地上,血腥味浓郁的直令人恶心。

    他刚走几步就踩到了粘稠液浆,奥都紧拧着眉开口:“其余的人在哪?”

    “大人,都在西苑。”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便朝着西苑去了,推开屋门,只见里面关了几名被绑着手脚的男男女女,身旁还有一群小孩在嗷嗷大哭,但却不见这家宅邸的主人。

    “刘灵贵呢?”

    身后的人说道:“大人,您方才踩着的脑髓就是刘灵贵的。”

    “把孩子跟女人杀了,男的拉去做壮丁。”

    坐在地上的男男女女一听立马就哭喊了起来,其中一名女子大声哭着:“大人不要啊!求您饶奴家一命吧!奴家愿给您做小做妾,求您给奴家一条生路吧!”

    一旁的男人一听立马骂她:“贱女人…..你竟如此不知廉耻?我爹还没瞑目呢!”

    奥都不想听他们争吵,他开口打断:“刘灵贵的钱财字画都藏哪了?告诉我就饶你们一命。”

    此话一出,那地上坐着的几人面面相觑,刘灵贵的几个儿子骂得更难听了,但他的老婆小妾们却都争先抢后要说。

    “大人,您过来,奴家知道在哪。”

    奥都刚往前走了几步,刘灵贵的老婆就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她骂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你休想!”

    “.....”

    他低下眼看着衣摆上那口浓痰,奥都已经被吐多了,所以他见怪不怪。

    “去搜屋子,搜不到就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旁人请示道:“大人,那刘灵贵的家属要怎么办?”

    “一并烧死。”

    他转身离开了这间府邸,不一会,就见侍卫们拉着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放到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大人,都拉走了。”

    奥都整了整他换好的衣服,他拿出帕子擦了擦脖颈,“好,回京吧。”

    “是。”

    放下手一看,帕子上沾了不少别人的血,但这条帕子他不会扔的,因为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用,舍不得扔。

    他将帕子装好,随后便闭上眼靠着车窗休息。

    从昨夜到今天一直没睡,熬到头脑发昏,连宫里寄来的信件都没有第一时间拆开来看。

    “唉.....”

    他眯了一会后才将信拿起拆开,原来是皇上要他回京时去一趟马场草原,把和宜给接回来。

    她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前一阵皇上让她去了马场学骑射,过去这么些时日也应该学会了。

    看来时间真的过的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三个月就过去了,上次见她还是在几天前,那时候他正打算出宫,就在养心门迎面跟公主碰见了。

    “臣见过公主。”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去哪?”

    “臣要出宫。”

    公主又问他:“我知道你要出宫,我说你出宫去哪?”

    奥都不想跟她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于是反问她试图结束话题:“公主可是有事?”

    她听后表情立马就变了,看上去像是生气,又好像是什么被拆穿了,很不爽。

    “我就是问一问,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有什么好警惕的。”

    说完她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奥都目送着她的背影进殿,也转过身朝反方向大步走了。

    和宜学习骑射非常快,且她很有射箭天赋,常人还没能射中近环,她已经射中远靶靶心了。

    下午,她骑着马在草原闲逛,忽见到身边的宫人急匆匆走来,边走还边说着:“公主,统领大人来了。”

    她立马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开心地问道:“他来做什么?”

    “皇上让大人带您回宫呢,如今大人已经到西门了。”

    和宜听到奥都来了很开心,他跟着太监过去,大老远就见他站在马车旁。

    见公主来了,他便低着眼弯腰行礼,“臣参见公主。”

    “免礼吧,我们现在就要走?天也不早了,不如明天再走吧?”

    他直起腰看着她道:“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快马加鞭送公主回宫,不得耽误。”

    没办法和宜只好上了马车,她的眼看向窗外,心却一直系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我们真要趁着黑回宫吗?回去宫门都上钥了吧?”

    奥都低下眼整了整袖子,“上钥也能进。”

    “.....你额头上有点红,是不是流血了?”

    他诧异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就摸到那几滴没擦到的干涸血迹,“没事。”

    “你的血吗?还是别人的血?”

    他掏出纸擦了擦额头,“不是臣的血。”

    “你杀人了吗?”

    奥都看了她一眼,“公主还是别问最好。”

    “好吧,你那边还有点血迹,你没擦到。”

    和宜拿出行李里的镜子递给他,“你照着镜擦吧。”

    奥都拿着她的镜子总算是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他将镜子还给她并说道:“多谢公主。”

    她看着他笑了,“你要是真谢谢我,回去路上就一起吃顿饭吧?”

    “.....臣已经吃过了。”

    她的笑容立马就收起了,“那我吃,你等着我吃。”

    奥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无奈地看着她,“今天臣是一定要带公主回宫的。”

    和宜夺走镜子塞回了行李里,“那你说什么谢谢?根本就不是真的谢我。”

    “这是皇上的意思,臣不能不听皇上的。”

    她看着奥都坐了回去,“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在草原住过多久?”

    “.....断断续续,臣记不清楚了。”

    和宜的心很烦躁,她看向窗外不断变幻的草原风景,然后感叹道:“你居然能记不清楚?我光是在马场草原住这些天都够念念不忘了,我以后一定要到蒙古去生活。”

    “公主喜欢蒙古?”

    她嗯了一声,“难道你不喜欢吗?”

    “自然喜欢,只是没想到公主也喜欢。”

    和宜看着他忽然笑了,她打趣道:“我不仅喜欢蒙古,我还喜欢你们蒙古的人。”

    “.....”

    奥都不说话,她便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以前在皇宫的日子勉强还能忍,但出过一趟宫后就变得越来越压抑,她甚至不理解之前是怎么受得了的?那么苦。

    真的不想回宫啊,好舍不得,在这里练骑射太开心了,每天骑骑马偶尔射几支箭练练,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也没人吵她训她,真好,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唉。”

    最近经常跟汗阿玛吵架,在皇宫时过不了几日就要吵一次,如今来马场学骑射,偶尔回宫向皇上说成绩时也会吵,就跟仇人见面似的,根本就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一年多,和宜叹着气将头靠在窗边,她闭上眼,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公主,到了。”

    和宜被叫醒了,她睁开眼茫然地下了马车,此时天已经黑完了,不远处有几人正打着灯笼朝他们走来。

    “哎哟,公主您可算回来了,皇上等您好久了。”

    原来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她扯了个笑,“嗯,皇上在养心殿?”

    “是呀,皇上正在养心殿等您呢。”

    和宜原本想直接回宫睡觉的,没想到皇上会让李公公在午门等她,没办法她只能先跟着他去了养心殿,路上还正好碰见了刚出来的太子。

    往常都是装没看到直接走,但此人是未来储君,且他也快即位了,不尊重他不太好。

    “见过太子。”

    永琰本以为和宜会跟之前一样无视他,他正打算跟她一样无视对方,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打了招呼。

    他很惊讶,“刚从马场回来吧?练的如何?”

    和宜扯了个笑,她还是不习惯跟他搭话,便赶紧找借口敷衍道:“挺好的,太子还有事要忙吧?我先进去了。”

    “快去吧,汗阿玛念你念得紧。”

    她连忙踏进了养心门,走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正好被永琰给听到了。

    他无奈一笑,回过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奥都。

    “臣参见太子。”

    永琰嗯声,“免礼。”

    他跟奥都没什么话要说,因为他只听乾隆的话,平时也不跟宫里的人来往。

    “是。”

    奥都低着眼直起腰,见永琰走了,他就站在养心殿外的台阶下等乾隆召见。

    殿内的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些,不过他并不喜欢听,便抬起头看天来消磨时间。

    “是你说的喜欢读书,现在朕让你好好读,你怎么又不乐意读了?”

    这话让和宜无法反驳,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头上的几个姐姐很可悲,也没读过多少书就嫁人,所以她向皇上撒谎说自己喜欢读书学习,让皇上不要将她早早嫁出去。

    然而她没想到皇上竟然真信了,真以为她爱读,所以连个假期都不给她安排就让她读。

    “.....我说好好读也不是往死里读,我已经很努力了,每次成绩都是甲子。”

    乾隆将她手上的信拿走,这是他让马场的骑术师和箭术师写的对和宜的评价,以及她这些天在草原的表现。

    将其拆开,里面写的居然全是夸好,说公主态度认真,学的也快,就像是有天赋似的,站近点还能把靶子射穿。

    乾隆笑着调侃道:“怪不得你一领月俸就跑得快,都把钱拿来贿赂人了?”

    和宜她确实塞钱了,还塞了不少,毕竟是糊弄皇上的信,但她还是面不改色撒谎道:“没有啊,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乾隆看了她一会,而后皱着眉将信攥成纸团,“你是如何得知信的内容的?封都没拆,莫非你是看着他们写的?”

    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辩解时,皇上就扬起手要打她,和宜连忙认错道:“汗阿玛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你也知道错?”

    乾隆忍着气收回手,“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朕只是看看你的表现都害怕,既然这样在马场时为何不认真?”

    此时殿外忽然响起了李公公的声音,“皇上,成亲王有事求见。”

    和宜见状便赶紧找借口离开,“汗阿玛我先回宫了。”还不待乾隆发话她就大步走了。

    “诶,你给我站住!朕让你走了吗你就走?朕还没说完呢!和宜给我回来!”

    下台阶时她匆匆看了奥都一眼,就跟见鬼似的跑回宫了,她怕乾隆打她。

    奥都在皇宫待到宫门上钥后才离开,他刚回府,家丁就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大人,这是您家中寄来的信。”

    奥都将信接过,他拆开一看,居然又是祖父来催婚的信,说他年纪差不多,让找家女子定下来,再选个吉时成婚,他祖父祖母要抱孙。

    “唉.....”

    怎么又在催?前不久刚表示过拒绝,说了好多遍都没用,祖父祖母不看着他成婚就好像睡觉都合不上眼似的。

    这件事真让他头疼,奥都根本没法做到和人亲近,更别说同一屋檐下过日子,再一张桌吃饭,一张床睡觉了,他想想就觉得心烦,因为他自己过得很好。

    想了想还是把话说直白点吧,他提起笔写:祖父祖母不必再催,催也无用,我没有成婚意向,也请祖父祖母不要给我介绍女子,我不想和堂叔一样。”

    奥都的堂叔就是听他们的话娶了个不了解的女人成婚,婚后他们天天吵架,还成天当着堂妹的面吵,每次他回去都见堂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那身影着实可怜。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奥都可不想因为成婚把自己的生活搞一团糟,想想他就觉得心烦。

    他将信装好递给了家丁,“明日一早寄到祖宅去。”

    “是,大人。”


(六)大乌龟


    吃过夜宵,太医来给和宜诊平安脉了,见她将手腕的袖子撩起,他便轻车熟路地把帕子垫好按了上去。

    “微臣冒犯了。”

    公主没有应声,他便跪在地上悄悄抬起眼,只见她的两条大腿交迭,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想事情,好像想的还是苦事,有些愁眉不展。

    “公主的月事马上就到了。”

    和宜低下眼,那太医便立马也低下视线,这举动令本就心烦的她很不爽。

    “你在偷看我?”

    他连忙解释道:“微臣有罪,望公主责罚!”

    “.....没意思,只是说说而已,用得着战战兢兢的?”

    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腿,想必她此刻心情好了些许,太医便谨慎地将视线上移,在对上那双眼时,心还是忍不住抽动。

    “公主脉象过沉,微臣猜想,您应该是在忧愁。”

    和宜看着他笑了,“那你猜猜我在忧愁什么?”

    太医低下眼,而他却不将搭在她腕上的手收回,只是凭着直觉猜测道:“皇上可是又跟公主吵架了?”

    他猜对了,公主听了他的话后果然不耐烦地移开眼,表情也变得不忿。

    “这都能把出来,我还以为你是骗人的。”

    太医微微蹙起眉,“皇上可是又对公主动手了?”

    “没有,只是差点打过来。”

    公主拿起一块盘子上的奶饽饽,一边吃一边说着:“你再给我诊个病吧,就说我起热了,上不了课,得好好休息。”

    “微臣遵旨。”

    和宜看了他一眼,“起身吧。”

    “是。”

    公主连看也不看他,只专心吃着盘子里的饽饽糕点,他知道公主吃完后明日后日又要不吃饭了,便委婉提醒道:“公主少吃些,夜里积食了睡不好。”

    和宜一听立马停下了手中动作,“.....也是,那把这些糕点都端下去吧。”

    “微臣先告退了。”

    她轻轻嗯声,太医便弯着腰退出了宁寿宫殿中。

    太医说公主起热了,所以她不用上课,不过要装装样子,还要喝一碗由太医经手的红糖水当药,不然被拆穿了他会被杀头。

    “公主,叶太医求见。”

    和宜正在用膳,听到来人后她放下筷子,“让他进来吧。”

    “微臣参见公主。”

    太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跪在地上,她看了一眼,便遣了屋内的宫人出去。

    “免礼,放桌子上吧。”

    他将木托盘放在一旁,低着眼请示道:“微臣冒犯了。”

    “嗯。”

    见公主允许,太医便伸手摸她的额头,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所以摸出来自然是正常的。

    公主自他进门后就一直垂着眼,因为她母妃是洋人,所以公主的眼窝也比较深邃,加之她眼睫长且眉骨高,这样看上去就像是冷着脸,好像在生气一样。

    但只要低下身,就会发现她不过是面上没有表情而已。

    “摸出来什么了?”

    他连忙回过神,下意识就伸手去卷公主的袖子,然而她却自己先收回手给拉好了。

    “微臣走神,望公主降罪。”

    和宜颔首道:“没事,快把吧。”

    “微臣遵旨。”

    太医在药箱内翻找帕子,然而他今日来的急好像忘带了,找几遍都没有找到。

    “行了别找了,直接这样把吧。”

    他为难道:“微臣万万不敢,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怎可容微臣脏了您的手?”

    “这屋里又没人,你赶紧吧。”

    太医抿着唇将手搭在和宜的手腕上,她的脉搏和往常一般,把脉也摸不出月事征兆,不过是他靠心记下来了。

    他扫了眼桌上的那碗冰酥山,虽说跪在地上看不太清,但能看出已经被吃了不少。

    “公主不要再吃冰点了,您来月事会痛经。”

    和宜看着他扬起笑戏谑道:“你观察还挺仔细的。”她弯下腰捧起他的脸,“长得不男不女的,真的是男人?”

    “.....微臣的丑陋之姿污了公主的眼,还请公主责罚。”

    她立马笑出声,然后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跟丑陋不沾边,起来吧。”

    “是。”

    和宜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往常不都是用过晚膳后才来?”

    “皇上近日睡不好,臣在为皇上调安神汤。”

    她很诧异,“皇上?你爹不在太医院吗?为何是你来给皇上调药?”

    “院长今日休病假,梁御医也不在,所以是微臣为皇上调的安神汤。”

    和宜不由得皱起眉,“你爹的咳疾又复发了么?”

    “不是,是郁症。”

    她在书上看过这个病,说是心病,听宫人说永瑆的嫡福晋也得了,一会哭一会笑还说些妄言,甚至几次三番有轻生念头,治也治不好。

    “郁症好像很麻烦啊,可能会想轻生,你家里有人看着你爹吗?”

    太医抿了下唇,“有几名家丁看着,我爹他昨日半夜要上吊,幸好及时被发现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昏迷。”

    “.....那你快回去看看他吧。”

    他提及伤心事不由得就忘了跟公主用敬称,反应过来后立马跪下磕头。

    而他跪的太快,一下磕在和宜的脚上了。

    “微臣有罪!微臣罪该万死!”

    她蹙着眉收回腿,“没事,你快起来回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耽误了。”

    “微臣多谢公主!”

    说完他立马起身退出了宁寿宫,然而他回去就撞见他爹哭着闹着要上吊,若不是他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把他爹给哭回来了,不然今天真有可能是他爹的忌日。

    隔了几日,太医又像往常一般来给公主诊平安脉,本想着此时来能帮她躲一会课,但公主竟然不在宁寿宫,听学士说她肚子疼,去如厕了。

    他凭着直觉想公主肯定是逃课在宫里散步,便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然而他也真的在养心门外看见公主了,不过她鬼鬼祟祟不知道在看什么。

    “微臣参见公主。”

    和宜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过身,见到是他后才松口气,“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走路没有声音?”

    太医抬起眼看着她道:“微臣有罪,吓到了公主,望公主责罚。”

    和宜扫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看着养心殿,“忙你的去吧。”

    太医朝着公主的目光看去,但他也看不出什么,养心殿大门紧闭,只有门外站着几名太监宫人。

    “微臣是来给公主诊平安脉的。”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明天再诊吧。”

    “微臣遵旨,那微臣先告退了。”

    公主没有说话,意思就是默许他走了,太医只好转过身回太医院,然而他刚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去。

    .....公主才是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她到底在看什么?在等皇上吗?还是在等谁?

    叶太医也驻足在原地看了一会,见养心殿的门打开,公主忽然就撒腿跑了。

    他诧异地朝养心门方向看去,只见太子殿下和统领大人从殿内走出,皇上也站在门外和他们说话。

    怪不得公主会跑,应该是怕皇上发现她上课偷跑出来吧?

    回到宫中和宜立马将门关好,她的心在见到奥都的那一刻起就一个劲紧张还跳不停,好像周围的人群都黯淡了,只有他能令她集中所有注意力。

    她接连在养心门外蹲守了好些天也才见到他几次而已,且每次见面都不会说话,因为和宜知道他应是有些烦她。

    “公主,您可以开始上课了?”

    才想起学士还在屋中,她转过头,见到那张脸心情立马就垮了,这个新学士最爱在皇上面前说她坏话。

    “老.....老师,你能不能把你胡子剃了?”

    学士转过身将书翻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要剃胡子,只有臣的爹娘能指使,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和宜很不忿,但还是坐在桌前将书翻开,刘墉瞥着她的脸越看越生气,他将上次的课业拿出翻到了其中一页,“若是将这课业拿去,皇上定会重罚你!”

    和宜连忙将那课业夺过,那页子上画着的大乌龟使她怒火中烧,可她却也是敢怒不敢言说。

    下课后她立马去了撷芳殿,门外的宫人见她来了都退避在殿门外,好似知道她要来做什么似的。

    和宜一把推开殿门,她踱步至桌前,然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男孩的头,“绵宁。”

    绵宁听到声音后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惊恐,却又小心翼翼回过头,“姑姑.....”

    “你在我的课业上画乌龟?”

    他连忙站起身,“姑姑,我不会写.....”

    和宜使劲揪起他的耳朵,直揪得他眼泪都出来了,绵宁哭着求饶道:“姑姑我错了!你饶过我吧姑姑!”

    她听了哭喊却并没有心软半分,反而拍他被剃的光滑的头,一下一下跟拍球一样。

    “你个大男人哭什么哭?都十三岁了还哭,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她说完就笑了,“别哭了,把裤子脱掉我看看,快点。”

    “姑姑.....”

    他怕和宜又打他,所以便把裤子给脱掉了,而他这样做姑姑也并没有收敛,反而还一直笑。

    “你的鸡鸡连鸡巴都称不上,太小了,绵宁你以后还能当太子吗?趁着现在多拽一拽,我听说多拽拽鸡鸡就变大了,你没事也拽拽啊,知道吗?”

    他甚觉羞耻,便紧紧攥着拳头,“你这么对我,我待会就告诉汗爷爷去!”

    和宜一听理智立马就断线了,她站起身扇了他一巴掌,“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打死?我让你汗爷爷看你的尸体去。”

    绵宁捂着脸哭恨,“和宜,等我阿玛坐上皇位后不会有你好日子过的!”

    .....

    待公主离开了撷芳殿中,屋外的宫人推开门,就闻见了一股湿热的尿骚味。


(七)打肿脸


    和宜让绵宁帮她写课业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乾隆得知后十分生气,立马召了她来养心殿给绵宁认错。

    因为是家事,且永琰不在京城,所以殿内只有哭着的绵宁和太子妃,还有皇上。

    见和宜进来了,乾隆当即拉着绵宁的手,“来,和宜,你也过来。”

    从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了,但和宜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因为皇上顶多是打她,再不然就是罚禁闭,她早就习惯了。

    “汗阿玛。”

    乾隆瞥了她一眼,“朕知道你是课业太多,又性子顽皮,但绵宁是你的侄子,你作为姑姑,不能看他小就逗弄他。”

    和宜听出乾隆是有意帮她说话,所以也顺着他的台阶下,“儿臣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让小侄帮儿臣偷懒了。”

    乾隆指着她的额心骂:“你就是虚长了绵宁两岁,心眼一点都不长,做姑姑的还没个做侄子的心思熟,这你回去可得好好反思,朕要看到你的变化,知道么?”

    和宜尬笑着,“儿臣明白,也一定会把汗阿玛的话都虚心记住的,不再给汗阿玛找麻烦了。”

    乾隆也拽她耳朵,“告诉朕你几岁了?是不是没几年就及笄了?还搞这些小儿戏码逗绵宁,你这姑姑做的羞不羞?”

    她耳朵被拽得疼,但和宜不敢反抗,只能顺着他说:“汗阿玛,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逗绵宁了.....”

    一旁的太子妃把话听的很明白,皇上居然又在为她开脱?可和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干,她不仅动手掐绵宁,听绵宁说和宜还会扇他,说些瘆人的话威胁他。

    皇上实在太偏袒公主了,她带着绵宁找太子诉苦,太子也偏着她说话,无奈她只好顺着二人的台阶下。

    .....

    待太子妃带着绵宁走后,乾隆立马扇了和宜一巴掌,不过只有听上去响,其实并没有多疼,也可能是和宜挨习惯了。

    “你为何要打他的脸?绵宁是个听话的孩子,他顶撞你了?”

    她低着眼捋了捋头发,“他在课业上画了乌龟,害我被老师吵了。”

    “不是你逼着他给你写功课?”

    和宜看了他一眼,“是。”

    话音刚落就又被扇了一下,她很不爽,但还是认错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不会再让绵宁帮我写功课了。”

    看她这态度,乾隆知道和宜定是不服,她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能她现在想的,是为什么会被发现,而不是自己不该欺负绵宁。

    “你说什么把绵宁吓尿了?”

    和宜移开眼看向一旁的地砖,“我哪里把他吓尿了?明明什么都没说。”

    “到这个地步你还不肯认错?”

    她撒谎道:“我说你再给我画乌龟,我就在你的脸上也画乌龟,但是当时他没有尿,也可能是绵宁本来就尿裤子,只是我正好去了。”

    乾隆被她的话气到不行,他抬起手猛打了和宜一巴掌,直接把她头发都打散了。

    “绵宁是你的侄子!朕能容忍你两次,绝不可能容忍你第三次!你必须认识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别觉得你做什么都能被原谅,你马上就要及笄了!”

    和宜捡起地上的簪子,她依旧不敢看他,“我已经认识到我错了,汗阿玛,我不会再犯了,以后我自己的功课自己写,不会让别人帮我写了。”

    乾隆上下扫了她一眼,“最好是心里也这么想,回去吧。”

    和宜边走边用簪子将头发盘好,面前的殿门被拉开,她也已经把头发盘好了。

    宫人见到她后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跟着她来的太监宫女也变了表情,都谨慎地跟在和宜身后。

    和宜感觉不到疼,因为脸已经麻了,但这样她也不后悔,因为她真的很讨厌永琰。

    凭什么他们都是汗阿玛的子女,他多了个把,他就能继承皇位,她少了根肉,她就不能当太子?

    可她又不敢对永琰本人发作,因为和宜不敢招惹他,只能欺负欺负他的子女泄愤。

    汗阿玛也做过很多错,但他是皇帝,所以没人敢跟他计较,那为什么她做错事就需要认呢?她也是公主啊,打她的脸打这么狠,和宜越想越生气,走路步子也不禁快了些。

    “啊!”

    和宜忽然踩着衣摆,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宫人连忙惊呼着扶她起来,虽然动作够快,但她的膝盖还是磕伤了,火辣辣疼了一片。

    “我怎么这么倒霉?”

    她拍拍腿直起腰,抬头竟见到奥都站在她面前,他弯下腰行礼道:“臣参见公主。”

    自己最窘迫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和宜很尴尬,她连免礼都没说就大步走了。

    “.....”

    奥都直起腰,才发现公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横笑的李公公。

    “统领大人,皇上等您好久了,快进去吧。”

    太医来到宁寿宫时就见公主红肿着脸坐在桌前,见他来了,和宜便撩起一侧的裤子,露出膝盖上那一大片的伤痕。

    “别行礼了,赶紧上药吧。”

    叶太医提着药箱跪在她腿前,那血珠正顺着她白皙的细腿往下流,他拿出帕子将血污擦干净,才仔细地开始处理。

    无需问疼不疼,公主的答案一定是不疼,但他还是很小心在冲洗,这轻柔的动作擦的和宜很痒。

    “你这样擦能擦干净吗?”

    太医只好将手上动作加重,他擦好后拿出了药粉,打开塞子洒在了公主的膝伤上,最后再拿伤布将其缠好。

    他站起身,把药箱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药膏给公主被打肿的脸上药。

    看着她那半张脸上的伤疤,叶清懿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疼吗?”

    “不疼。”

    她依旧是这个答案,但太医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公主每次被皇上打了就会这样。

    “上好了么?”

    他收回手,将药膏拧好后才开口:“公主,药上好了。”

    “回去吧。”

    太医提起药箱,他抬起眼深深看着和宜道:“那微臣先告退了,明日再来为公主上药。”

    “嗯。”

    然而公主始终低着眼不看他,在退出门之际,他好像看见公主哭了,可再想看清楚一点,门已经被太监关上了。

    小时候和宜性格很顽劣,她喜欢欺负人,不过她不会欺负宫人,因为她觉得没什么意思,反而特别喜欢找和她一样是主子的茬。

    烧辫子,拿虫丢领子里,自己扯自己的头发,又哭着找皇上说是别人扯的,都是她最常见的戏码。

    一次两次发现不了,多了破绽就出来了,乾隆说她也不听,无奈只好上手打她来让她长记性。

    和宜记得非常清,不管汗阿玛怎么打她,额娘都只会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

    她不是不敢劝,而是不想劝,有时候连看也不看,就坐在妆台前自顾自给自己梳妆。

    即便这样和宜也没有问母妃为什么不管她,因为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对她说过了。

    “你是皇上的女儿,皇上生下的你,你去找他,不要对我哭闹,我不是你母亲。”

    没想到这句话能令她难以忘怀至此,都过去好几年了,她还是无法化解。

    和宜拿起桌上的镜子,镜中的她一边脸已经红肿起来了,而她还在掉眼泪,哭得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

    “呵呵。”

    看着镜子她自嘲地笑了,讽刺的是她这笑容竟意外好看,就和母妃笑起来一样漂亮,一双大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好像很开心,其实内心早已崩溃了。

    “公主,统领大人求见。”

    和宜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擦擦泪将镜子放好,然后站起身打开了殿门。

    但她只露出了半张脸,另一半肿胀的脸则遮在了门后不敢露出。

    “什么事?”

    奥都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她,“这是皇上让臣拿给公主的消瘀药膏。”

    和宜将盒子拿过,连句话也没说就立马把门关上了,她实在不想让奥都看见她窘迫的样子。

    “.....臣告退。”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和宜悄悄推开了点门缝,而她看见的就是奥都从拐角消失的背影。

    她看向手上的盒子,将其打开,里面确实是一罐药膏,且还是御医调配的,不过这对她来说跟太医熬的也没区别。

    第二天和宜脸上的红肿就下去不少,且她的膝盖也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太医来给她换药,但此时的和宜正在写功课,所以连头也不抬就应声让人进来了。

    “微臣参见公主。”

    桌前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他便跪在公主脚边,然而公主今天却没有自己提裤子,那也就是说要他来提了。

    叶清懿抿着唇将裙子掀开,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把公主一侧的裤子给慢慢卷到了膝上放好。

    “微臣冒犯了。”

    和宜瞥了他一眼,“你直接上吧。”

    “微臣遵命。”

    他将伤布拆开,然后换了新的药和伤布上去,又起身将药箱放在桌上,拿出了里面的消瘀药膏为公主的脸上药。

    公主脸上的肉很软,且她皮肤细腻,这么一看就像个瓷娃娃似的,叶清懿咽了下口水。

    如果他能做公主身边的宫女多好?伺候她穿衣洗漱,为公主梳发簪髻,若是入了眼,还能服侍公主沐浴.....给她擦发,擦身子.....

    “你干嘛呢?”

    他想得入迷,竟忍不住去摸公主的下唇,反应过来后立马跪下身认罪。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

    和宜蹙起眉继续看书,“行了,别要死要活的,天天罪该万死也没见你哪天真死过,赶紧起来吧。”

    “微臣遵命。”

    叶清懿正要站起身,才发觉了一个能令他全家脑袋都掉地的麻烦,他硬了。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认知全都崩塌了,不过眼前的情况不容许他自省,万幸公主在专注看书,他便弓起身继续为她上药。

    “我这药还要上几天?”

    叶清懿低下眼道:“回公主的话,明日再上一天就好了。”

    “嗯,你爹他怎么样了?”

    他的手瞬间顿了一下,“臣父在家中休病,这几日看来症状有减缓。”

    和宜放下书看他,“怎么减缓的?你开药了吗?”

    “微臣没有为臣父开药,兴许是家中养了几条狗,分散了臣父的注意力。”

    她点点头,“那就好,看来你爹很喜欢狗啊,我记得他以前还说养狗不好,容易得病。”

    他悄悄看了公主一眼,“狗是微臣养的,臣父对狗有成见,也不让微臣在主院养,近日他在家中逗弄了一下,才喜欢上微臣的几只狗。”

    和宜看着他笑了,“看来你喜欢狗是对的,上完药就回去吧。”

    “微臣遵旨。”


(八)吓吐了


    宫里最近在准备骑射狩猎,和宜马上年满十五,乾隆便要带着她一起去。

    天没亮他们就出发了,坐了一整日的马车终于到了猎场,休整一夜,早上就是骑射表演。

    一群人骑着马在场上转来转去,和宜对这些表演不感兴趣,所以觉得很无聊。

    她的眼神下意识朝皇上看去,但并不是看皇上,而是看他一旁的奥都。

    只见他一直垂着眼,好似想什么想得入迷了,和宜便托着脸看他,奥都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

    光是看着他心情就觉得特别好,此刻的奥都简直比一旁的皇上还要夺目耀眼,那么多人中她只看得见他。

    许是她的目光太灼人被奥都察觉到了,他抬起眼朝她看去,和宜便立马看向了乾隆。

    “.....”

    她的心很紧张,就好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公主,您怎么了?”

    她看向一旁的宫人,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些,“没事,我刚才看上去很奇怪吗?”

    宫人点点头,“公主好似跟见鬼了似的,您可是看见了什么?”

    和宜有些尴尬,“见鬼,这么夸张吗?”她不禁怀疑自己,“你说,看见一个人突然紧张是因为什么?”

    那名宫人很是惊讶,“公主您是看见谁了?”

    她抿了下唇,“你别问是谁,就告诉我为什么。”

    宫人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想了片刻后才回答:“莫非公主是有了喜欢的人?”

    和宜很清楚自己的心,所以她觉得宫人说的是对的,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的人.....”

    喜欢上谁都好说,但那人是奥都就太糟糕了,他可不是她能摆弄的,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他总是一副漠视人的态度,对她也不好,上次在马车时就对她发过脾气。

    那她为何还会喜欢奥都?是因为她贱吗?

    和宜越想越灰心,她就是那种还未出师就先给自己打退堂鼓的人,总觉得她跟奥都这辈子都无缘了。

    她悄悄朝奥都看去,此时那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原本坐在那的身影。

    下午,乾隆带着人进了皇家猎场,这里有许多鹿和兔子鸡,谁射中的猎物最多则能获得奖励。

    和宜没兴趣争夺这种比赛,她骑着马漫无目的游荡,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动物,但箭矢却没有少一支。

    一阵风吹过,冻得和宜立马就搓了搓手臂,猎场可真冷啊,明明早上还比较热,下午就突然降温了,她也没穿厚衣服。

    骑着马时不时就在打寒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想回去躲在被窝里睡觉。

    走着走着,竟然在不远处看见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绵宁跟庄敬,太子正在教庄敬射兔子。

    和宜看见这一家当即就调转马回去了,明明永琰对她也挺好的,可她就是非常讨厌永琰,因为汗阿玛很偏心他,让他做太子。

    为什么她是女的就不能即位?她可比永琰聪明太多了,就永琰那样的人也能做储君?她要是个男的,哪里有他做太子的份?

    .....

    乾隆听说和宜的箭术很有天赋,还信誓旦旦对臣子们说她起码能射个十只,结果她什么都没收获。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箭袋,然后问她:“你连箭都没射?”

    和宜被问得尴尬,她没想到汗阿玛竟然会注意到她,且这么多人都在看,看得她很不好意思。

    “我.....汗阿玛.....”

    然而她面对这种情景根本就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因为没经历过也没人教,只能窘迫地站在原地,用求情的表情看他。

    乾隆见她这样也只能无奈转过身,他指了只角最长的鹿,“朕要那只鹿,射给朕看看。”

    和宜得了台阶立马就下了,她将弓拿起上箭矢,然后看着鹿将弓拉起,还不待乾隆反应过来,嗖一声,方才被指到的长角鹿就命中眉心而亡。

    “好!非常棒!看到那只灰毛兔了没有?射它!”

    她将箭上好,原本一动不动的兔子竟突然朝林中跑去,她看远的视力又不太好,模糊一片根本就看不清。

    “快动手啊!兔子都跑了。”

    本来她就着急,乾隆又在一旁催促她,情急之下,和宜不得不眯着眼朝那一团模糊射了过去。

    不知道射中了什么,好似有一团身影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一群人立马朝前冲了过去。

    “有刺客!护驾!护驾!”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反而使和宜松了口气,至少大家的目光都不在她身上了。

    “砰!”

    一声巨响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维,和宜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又听到了同样的一声巨响。

    “砰!砰砰!”

    她捂着耳朵不敢抬头,宫人便将她带到了一边,然后也捂着她的耳朵。

    “皇上,臣发现了几名埋伏在草中的刺客。”

    奥都一手拿着长火铳,一手拽着个人走来,那人膝盖处还渗血,被他一踹就疼得跪在了地上。

    不知道皇上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奥都接过一旁侍卫的剑,他挥手一砍,那刺客的鲜血瞬间从断面喷涌而出,他的头也滚在了地上,还是睁着眼的。

    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和宜浑身发凉,宫人见状便搀扶着她往回走,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刚跨过门槛就晕过去了。

    和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关在没有出路的地方,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没人来救她。

    忽然,一道光束从黑暗中照了进来,她连忙朝着光跑过去,却见到一个拿着刀,笑容猥琐的男人在前面等她。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和宜便立马掉转头往回跑,跑着跑着眼前的场景也变了,面前出现一扇上锁的门,无论她怎么使劲,那把锁都打不开敲不开,眼看着拿刀的男人越走越近.....

    “滚开!”

    和宜连着喘了几口大气,醒来周遭一片漆黑,她便立马下床将烛灯点燃,可她实在太着急了,火焰竟不慎烧到了虎口。

    “啊!”

    门外宫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便立马敲门,“公主您醒了?奴才去给您端药来吧?”

    和宜正要开口,却忽然有些反胃,她皱起眉捂着肚子,“你去喊太医来,我想吐。”

    “奴才这就去!”

    她将烛灯点燃后低下头坐在了床边,只是做个噩梦而已,她又不是没做过,竟然还把她吓出冷汗来了。

    “有没有好一些?”

    回想起方才的梦境她就害怕,难以接受的恐惧使和宜忍不住哭出泪,说话声音也不由得哽咽。

    “没有。”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那个男人又是谁?她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吧?怎么会有人想杀她?

    “这种事在宫中很常见。”

    和宜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谨守本分就不会被砍头,公主切勿多想。”

    这太监的话有些奇怪,连尊称也不说,她还来不及抬起头便哇一声吐了出来。

    渣斗里满是秽物,吐的嘴里都是恶心味,屋里也满是呕吐的酸臭味。

    太监将纸递到她嘴边,她皱着眉接过,随意擦了擦便扔进了渣斗中。

    “太医在来的路上。”

    和宜抬起头一看,眼前的人竟然是奥都,白日他将那刺客头颅砍掉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

    “怎么是你?”

    奥都奉了皇上的意思来看她,他在桌上又拿了些纸擦她的下巴,一边擦一边说着:“公主不必怕,臣不会伤害公主,只会杀掉对公主和皇上不利的人。”

    “.....”

    即便他这么说和宜也依旧害怕,她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却还是摆脱不了那恐怖的画面。

    奥都将纸扔进渣斗,看着她继续说道:“臣若是不杀了他,有危险的人就会是皇上和公主。”

    和宜又有点想吐的感觉,她抿了下唇,“反正我现在就是害怕,你就算让我接受也得给我时间,现在我真的接受不了。”

    奥都拿了张干净的纸递给她,“那就别哭了,把眼泪擦干净吧。”

    和宜蹙着眉抬头看他,“你杀过很多人吧,都是该杀的人?还是杀过无辜?”

    “无辜是指罪人的家人?还是我没有缘由而杀过的人?”

    她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论怎么回答都好像不对,但她还是问他:“所以你是哪种?”

    奥都拿起纸擦她脸上的泪,他垂下眼看着她道:“第一种。”

    “你不怕这些事会发生在你身上吗?”

    他收回手,“我家里只剩我一人,要杀也是杀我自己,所以我不怕。”

    “.....原来你阿玛和额娘死了么?”

    奥都低下头将纸扔进渣斗,“是,我父母只有我一子。”

    今天他的话比以往要多,平时问他这些肯定是不会说的,和宜忍不住又问他:“你为什么肯告诉我这些?以前我问你都不肯说的,是不是皇上让你来开导我?”

    “是。”

    她难掩失望,“你开导的很成功,回去吧。”

    “皇上让我看你喝下药后才能走。”

    这番没有感情的回答令她更难过了,好在太医很快就赶来,他检查了和宜的症状,发现她只是惊吓过度才引起的呕吐,便又开了一副药。

    “臣告退。”

    和宜连忙叫住他:“你先别走,你告诉我,为什么皇上总是让你来找我?”

    上次把她脸打肿也是奥都来送的药膏,他是二品武官又不是宫里的太监公公,这种跑腿事为何要他来做?

    “.....”

    她的话让奥都想起了前几日皇上对他的问话,问他有没有成婚意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府上有没有纳妾之类的事。

    他知道皇上是有意撮合他与和宜联姻,所以他拒绝了。

    “臣也不知。”

    奥都连他们合不合适都没想过,因为他不喜欢和宜,就算有不知道的些微感情,也没有浓到跟她成婚的地步。

    “好吧,看来是真的把你当公公使了。”

    和宜在去江南之前根本没见过奥都,回来后却时不时就能看见他,汗阿玛肯定是在考虑她的婚事了。

    其实她不想嫁人,但如果能嫁给奥都她还是很情愿的,不过感觉不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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