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忽近又忽远(姐姐不让我失恋)】(13-14) 作者:秋事已过

送交者: Cslo [☆★★★声望勋衔15★★★☆] 于 2025-11-27 6:01 已读3791次 3赞 大字阅读 繁体
【与你忽近又忽远(姐姐不让我失恋)】(13-14)

作者:秋事已过
2025年10月27日发表于 pi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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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楼道里的柠檬味还没散,我看着她从隔壁房门里探出来,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乱糟糟的。

惊讶、烦躁、别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各种情绪缠在一起,搅得人喘不过气。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到底想干什么?早上邻居刚搬走,晚上她就住进来了,这分明是早就筹划好的。

怒火像野草似的往上窜,可窜到胸口又被什么东西堵着,烧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划过皮肤的弧度很轻,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下意识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脚下像生了根,却又催着自己赶紧走。我要回家,要关上门,要把她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隔在外面。

我抬步往前走,刻意放重了脚步,楼道里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闷。路过她身边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轻轻飘过来,不浓,却像藤蔓似的缠上鼻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只觉得有些莫名。我没看她,也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指尖摸到冰冷的门把。

“晨晨。”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像一阵风,却精准地攥住了我的脚步。

我顿在原地,指尖搭在门把上,没动,也没回头。后背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温温的,像贴在身上的薄布,扯不掉,甩不开。

“你……吃饭了吗?”她又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没应声,牙关咬得发紧。工地食堂的饭菜寡淡无味,晚上回来确实没怎么吃,可这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像是早料到我不会回答,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猜你也没吃。我刚搬过来,简单做了两个菜,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屋里吃点,填填肚子也好。”

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楼下偶尔传来的模糊对话。我还是没回头,手心里沁出了汗,心里的那团混沌更乱了。气她步步紧逼,气她不请自来,可面对这直白又温柔的关心,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作。

“楼道里的灯之前坏了,”她的声音放得更低,“我下午让房东换了个新的,亮堂多了,你晚上回来晚,也能看清路。”

我攥紧了门把,指节泛白。之前楼道的灯忽明忽暗,晚上回来总免不了磕磕绊绊,这些细节我自己都没太在意,她倒是记得清楚。

“我看你屋里没装洗衣机。”她又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工地上的活脏,衣服换得勤,手洗又累又洗不干净。我这儿有,你要是衣服多了,随时拿过来洗,不用跟我客气。”

风从楼道窗户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我裹了裹身上的旧毛衣,后背的布料磨得皮肤发涩。

“还有。”她顿了顿,像是犹豫了很久。

“我屋里装了空调,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你那屋没暖气,晚上睡觉肯定冻得慌。要是觉得冷,就来我这儿待一会儿,或者……凑合一晚也行。”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轻,却在我心里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又哑又硬:“你很有钱吗?”

这话一出口,楼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她明显被问住了,愣在原地,捏着抹布的手微微顿住,眼里的温柔褪去,多了几分无措。

我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说,语速慢慢变快,像是在宣泄憋了很久的情绪:“是,我是没有洗衣机、没有空调,夏天还好,冬天的衣服我都是手洗,洗半天不说,还难晾干,有的时候连换洗的都凑不齐。我就只好多穿几件,虽然没那么舒服,但也过得去。空调也好解决,好在苏城的冬天也算不上太冷,晚上裹紧被子,不也照样过来了?”

说着,我后退了一步,退出门口,慢慢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我看清了她的表情。眼眶泛红,鼻尖也有点红,是那种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我心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翻涌的抗拒和厌烦。

“你觉得自己有钱,就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了吗?你觉得只要有钱,每个人就都该领你的情,就都该按你心里想的来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里的红意更浓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反而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尖锐的自嘲:“既然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去租一套大房子,住干净安静的高档小区不好吗?这里又老又小,又脏又破,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楼道斑驳的墙壁,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和我一样的,没钱没背景,没人关心,没人爱护,只能靠自己拼命干活。被房东压榨只能忍着,被别人欺负也只能受着。我们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廉价的血汗钱,穿最便宜的衣服,吃最便宜的快餐。就连买一瓶饮料、看一场电影,都要在心里纠结半天,琢磨着这钱到底值不值得花。”

我又看向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你刚来第一天,就把整个楼道打扫得干干净净,肯定是雇人做的吧?我们这一层楼,没有一家人有空调,你刚来就装上了。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只有这一个家。你不该来的,从始至终就不应该出现。”

“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上的抹布上。她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开始忍不住抽泣,却还是摇着头,努力想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看着她哭成这样,我心里的火气反而更盛,朝她低吼一声:“什么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以为你很懂我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来了!”

我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心疼我,就应该尊重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擅自介入我的生活,甚至不惜把我的邻居赶走!”

“好,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的去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说完,我猛地松开手,身后的房门还敞开着,屋里黑漆漆的像个无底洞。我气冲冲地转身就往楼下走,脚步又重又急,楼道里的灯光被踩得晃来晃去。我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她的目光,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刚迈出两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微凉的力量攥住——她从身后快步追上来,指尖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不肯松开的执拗。

我下意识地想甩开,可她的手指像是嵌进了我的皮肤里,微微发颤,却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她的气息就在我身后,带着点急促的呼吸声,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让我浑身都绷紧了。

“不要……不要走……”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极致的慌乱和哀求。

“晨晨,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

“妈妈”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好陌生的词。多久没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唤过我了?

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她很漂亮,很温柔,每次抱着我的时候,身上都有一股说不清的好闻味道。我记得,她是这个世上最爱我、最疼我的人,我也曾以为,会一辈子喜欢她、依赖她。

可后来,她亲自把我送到外公家,转身离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下意识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粗糙,带着工地上磨出的薄茧,再也不是小时候那双被她牵在掌心里的小手了。

十二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独自在工地摸爬滚打的十八岁,这段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无数次受了委屈无人诉说的时候,我都在想,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些问题在心里压了十二年,此刻终于忍不住,随着眼眶里突然涌上来的热意,颤抖着脱口而出:“为什么?”

身后的力道猛地一僵,她的抽泣声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问。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越控制身体就不听使唤,在情绪的作用下渐渐战栗起来。

“为什么你要回来?”

她的呜咽哆嗦着,泪水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因为……因为妈妈想你……妈妈舍不得你……你不在妈妈身边……妈妈每晚都会梦到你……在梦里妈妈见了你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梦醒了妈妈又好难受……”

“妈妈想你想的快要发疯……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晨晨,你不要走好吗?不要走……”

我突然笑了笑,带着说不清的自嘲和酸涩。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话一出口,楼道里瞬间陷入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在昏黄的灯光里,一圈圈扩散开来。

她没有回答。

既没有辩解,也没有解释,只是握着我手腕的力道渐渐有些发颤,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我皮肤发麻。我不知道她是不想说,不能说,还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不在乎她当初为什么走,也不在乎她现在为什么回来。十二年,从牙牙学语到独自扛起生活的重量,那些无数个需要依靠、需要温暖的时刻,那些受了委屈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夜晚,那些看着别人被父母呵护时的羡慕与失落,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再来说弥补,再来说想念,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我的心理负担罢了。她的出现,像一颗突然闯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搅乱了我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绪,也跟着翻涌上来,让我窒息。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楼道里的风还在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她的指尖始终没有松开,那点温热的力道,成了此刻唯一的牵绊。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刚才的怒火和激动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疲惫。而她握着我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力道越来越轻,仿佛连维持这个姿势都成了负担。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握住她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她的指尖很细,微凉,还在微微颤抖。我轻轻用力,一点点把她的手指从我的手腕上掰开。

指尖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她像是被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再用力抓紧,只是任由我将她的手移开。

“就这样吧。”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疲惫。

“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各自生活,谁也不要打扰谁。”

说完,我轻轻推开她残留着温度的手,准备转身下楼。

可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我下意识顿住脚步,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她滑跪在了地上。

楼道里的哽咽声停了,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布料与地面摩擦的细碎声响。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晨晨……”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极致的疲惫和哀求。

“妈妈也不想……妈妈现在什么也不想……”

她顿了顿,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些,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我只是想看着你好好的……就够了……”

那声音很轻,却在我心里轻轻撩了一下,留下一丝说不清的滞涩。可我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头,加快了脚步,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楼道里的灯光被我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脚步声和楼道里的寂静彻底淹没。

走出单元门,深秋的晚风带着湿冷的凉意浸透旧毛衣,我裹紧衣服漫无目的地走。脚下的路越走越熟,等反应过来已站在苏大校门口。

校门紧闭,门岗的灯光昏黄洒在石板路,隔着栏杆往里看,教学楼只剩零星亮灯,香樟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草木清香裹着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

苏小妍这个名字在心里滚过,带着涩疼。

曾每天在这里等她递温水,沿校园小路听她讲课堂趣事,那些温软的羁绊,在她消失后成了不敢触碰的过往。我站到风灌得眼睛发涩,才转身继续走,脑子里闪过她和我每一次见面时的模样、还有王阳和钟晴,他们都在各自轨道前行,只有我像没头苍蝇。

口袋空荡荡的,钱留在家中枕头下,手机早没电关机。不知走了多久,湖水的淡腥味飘来,西湖已在眼前。夜晚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路灯沿湖岸蜿蜒,我在长椅坐下,夜露的湿冷透过裤子渗进来。

看着朦胧的湖景,楼道里的画面反复回放:她攥我手腕的力道、哽咽的哀求、滑跪在地的闷响,还有那句“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我轻抚过手腕,仿佛还留着她的温度,心里乱糟糟的。

晚风越吹越冷,我抱膝发抖,湖雾模糊了灯光,也模糊了视线。夜色渐深,西湖边只剩我一人,被黑暗与孤独包裹,18岁的风裹着寒意,像下不完的雨,淋湿了所有坚强。

我就那么坐在西湖边的长椅上,后背抵着冰凉的椅面,不知道要坐多久,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风越来越冷,裹着湖雾往骨头缝里钻,单薄的旧毛衣根本挡不住寒意,浑身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空落落的,像是被风灌满了,钝钝地疼。

我抬头望了望四周,天边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只有远处湖对岸的灯火零散地亮着,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模糊又遥远。除了偶尔掠过湖面的晚风,听不到任何声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难受得厉害,心里堵得慌,身上又冷又饿,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或许还有地方可去,或许没有,可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我侧过身,蜷缩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膝盖也屈起来抵在胸口,脖子使劲缩着,尽量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球。可即便这样,寒意还是像无孔不入的潮水,顺着衣领、袖口钻进来,让我忍不住浑身发抖,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脑子里不再想苏小妍,也不再想那个女人,只剩下些乱七八糟的、最实在的念头。

要是现在身上能多一件大衣,哪怕是件旧的,能挡住这刺骨的风该有多好…

要是能有一张毛毯,裹在身上,该有多好…

要是手边能有个枕头,垫在脑袋底下,不用硬磕着冰凉的椅面,该有多好…

要是……要是眼前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里飘着葱花和香油,冒着袅袅的热气,一口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肚子里,那该多好…

要是一切不这样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寒意好像也淡了些,脑子里的念头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浓雾裹住了,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黑暗里有个身影朝我走过来,她的身形有些眼熟,又不知道是谁,她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道…… 我不知道……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慢慢抽离,像从很深的水里慢慢浮上来。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青灰色的天光透过湖雾洒下来,照亮了眼前的长椅和地面。我醒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四肢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唯一能活动的,只有手指。

指尖微微动了动,带着点僵硬的滞涩。好冷,好饿,好累。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念头,还有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好想回家。

我一点点活动手指,从指尖到指根,再到手腕,顺着胳膊慢慢往上挪。肌肉像是锈住了,每动一下都带着酸胀的疼,过了好久,整条手臂才终于能勉强抬起来。

我用手掌撑在长椅上,想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可麻木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刚一用力,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脸朝下砸在冰凉的石板上。

额头和脸颊传来一阵钝痛,嘴里还尝到了点泥土的腥气。但也多亏了这一摔,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惊醒了,另一只手也渐渐有了知觉。
我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勉强把上身抬起来,膝盖还跪在地上,双腿却依旧拖在身后,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分毫。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模样,头发凌乱,衣服沾满了灰尘和露水,膝盖处的裤子磨破了一个洞,露出的皮肤蹭得通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来,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惨。

为什么昨晚非要跑出来呢?为什么非要和她较那个劲?

要是当时没那么冲动,要是稍微松一点口,是不是就不用在这冰冷的长椅上冻一夜,不用摔得这么狼狈?

哎,算了,不去想了。

我坐在地上,等了好久,直到双腿的麻木感慢慢褪去,换成了一阵阵酸胀的疼,才慢慢扶着旁边的长椅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刚走出没几步,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便是无边的沉寂,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晃得我下意识眯起了眼。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陌生又刺鼻——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蓝白条纹被。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传入耳中,轻轻的,却格外清晰。

我艰难地转过头,心脏猛地一缩。

钟晴坐在我的病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双眼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正低着头小声抽泣。李雅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时不时递给她一张,脸上满是担忧。

我愣了愣,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手背上插着针管,透明的输液管顺着手臂延伸,连接着床头的输液袋。我稍微动了动,输液管便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惊动了她们。钟晴猛地抬起头,看到我醒了,眼睛里瞬间泛起光亮,抽泣声也停住了,只是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李雅也立刻凑了过来,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陈晨!你终于醒了!”钟晴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连忙问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钟晴念叨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吓死我们了,怎么会晕倒在西湖边啊?”

我皱了皱眉,脑子里一片空白。晕倒在西湖边?我只记得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然后眼前一黑,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更疑惑的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钟晴连忙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王阳在医生那边了解你的情况呢,我让李雅去叫他回来,跟他说你醒了。”

说完,她转头对李雅使了个眼色:“雅雅,你快去把王阳叫过来吧。”

李雅点点头,又叮嘱了我一句“好好躺着别乱动”,便快步走出了病房。

没一会儿,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王阳急匆匆地跑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醒着的我,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哎呦,兄弟!你可吓死我了!”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探着脑袋看我,“还好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加受凉低血糖。我说你大晚上的没事跑西湖边溜达啥?以前也没见你喜欢冬泳啊,什么时候染上这爱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李雅在旁边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训斥道,“陈晨刚醒,别乱开玩笑。”

王阳挠了挠头,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太当回事。

我被他这么一逗,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但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散,我看着他们三个,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怎么在这里啊?”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像是有什么默契。最后还是钟晴开口,轻声说道:“是苏老师告诉我们的。”

“苏老师?”

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猛地炸响。苏小妍,姐姐!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

我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抬起上半身,就被一股无力感拽着,“咚”的一声又躺回了床上。

“你别乱动!”钟晴和王阳连忙伸手按住我,“医生说你得好好躺着休息,不能逞强。”

我不管,心里的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只想知道她的消息。我抓住钟晴的手,急切地问:“苏老师在哪?她现在在哪?”

钟晴犹豫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为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愣了愣。

“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上课的时候,苏老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钟晴慢慢说道,“她说你现在在医院,让我们赶紧过来看看你。我们问她在哪,她没说,只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知道我晕倒了,知道我在医院,却没亲自来,也没说自己在哪。

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西湖边晕倒了?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关注我?

无数个问题在心里盘旋,可看着钟晴摇着头的样子,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呆呆地躺着,心里五味杂陈。

后来王阳从医生那里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我是被清晨清扫西湖边的环卫工人发现的,他见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赶紧打了120,把我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我的手机充了电,开机后翻了通讯录,看到里面存着一个备注为“姐姐”的号码,就试着打了过去。一开始没人接,医生又发了几条信息,说明了我晕倒在西湖边、现在在医院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了消息,和医院确认了我的情况后,又联系上了钟晴,让她带着人过来看看我。

原来是这样。

钟晴他们本来还想留下来陪我,尤其是钟晴,一直说“反正下午没课,多待一会儿没关系”。我跟她摆了摆手,说自己真没什么大碍,医生也说了观察半天没问题就能出院,还答应她出院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口,和王阳、李雅一起回了学校。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滴答”声。我坐在病床上,靠着床头的枕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西湖边冻得麻木的夜晚,一会儿想苏小妍打电话给钟晴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楼道里那个女人攥着我手腕的力道。

就这么沉思了不知道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柔和。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姐姐。

我指尖都在发颤,几乎是秒接了电话。

“姐姐!”

声音里藏不住的惊喜,像憋了好久的潮水,一开口就涌了出来。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紧接着,那个我日思夜想的、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弟弟,现在还冷吗?姐姐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就这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情绪的闸门。

之前在西湖边冻得麻木的委屈,摔倒时的狼狈,在医院里的迷茫,还有这阵子所有的思念和孤独,一下子再也藏不住。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手背上,冰凉的。

我没哭出声,也没抽噎,就是控制不住那些眼泪,控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像在外人面前硬撑了好久的坚强,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最真实的脆弱。

“姐姐……你在哪?”

我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找了你好久?我们以前去的每个地方,苏大、老书店、西湖边……我都去了一遍,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究竟在哪啊?”

电话那头的苏小妍轻轻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柔,带着点安抚的力量。

“姐姐当然知道啦。我不见了,我的弟弟肯定会到处找我的。虽然我已经给你留了言,让你先回去,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她太懂我了。

我被她这句话逗得鼻子一酸,眼泪还在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扯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姐姐,”我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执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要你。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好。”

她轻声应着,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温温的。

“姐姐一定会回来的,不过不是现在哦。”

“那还要多久啊?你要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急切地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等弟弟真的长大以后。”

苏小妍的声音变得认真了些。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一些必须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姐姐也有一些该完成的事。等我们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等弟弟变成更成熟,姐姐一定回来,给你一个最好、最棒的姐姐,怎么样?”

“这是弟弟和我的约定,”苏小妍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认真的期许,“我们一起去完成它,好不好?”

我握着手机,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无比坚定:“好。”

仿佛这个约定有魔力似的,心里那些乱糟糟的委屈和迷茫,一下子都变得清晰起来。只要一想到她还会回来,想到我们有共同的约定,就觉得之前所有的硬扛都有了意义,连手背上输液的刺痛,都好像轻了不少。

办理完出院手续,夕阳的余晖透过医院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不再是之前的憋闷与委屈,反倒多了几分踏实——苏小妍的约定像一颗定心丸,让我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我沿着街道往出租屋走,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路过小卖部时,顺手买了瓶温热的牛奶,握在手里,暖得人心安。

回到楼道,空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柠檬味,只剩下老房子特有的、淡淡的灰尘气息。我抬头看了眼隔壁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我收回目光,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桌子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旧课本,床头的枕头摆得整整齐齐,连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

我反手带上房门,靠在门板上静了静。

既然她当初会特意找到这里,甚至搬来做邻居,就说明她没打算轻易离开。我这样一直避着、躲着,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些事,有些人,总归是要面对的。

我握紧了手里的牛奶瓶,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让我渐渐定了神。不管之前有多少纠结和抗拒,从现在起,我得学着去面对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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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出手,逆转时间长河。

第九章被修改,原定第九章和姐姐发生了亲密关系。 现修改成只是和姐姐睡在一起,并没有做。。。

(差点让主角吃上了。。。)

这次修改虽然是一时兴起,但也是经过考虑后的结果,感觉姐姐第一次给太早了不好。

所以姐姐的肉还是留在后面,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这部作品更好。

喜欢这部作品愿意支持的友友欢迎加群交流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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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持续了三天的小雨终于在昨晚停了,空气里的湿冷散了些,回暖了不少,连风都歇了。我奖励自己好好睡了一觉,这觉睡得格外沉,直到早上九点才睁开眼。

秋冬季节的大太阳难得露面,此刻正透过窗户,直直射进我这个小房间。我伸了个懒腰起身,走进客厅,整片阳光铺在地板上,暖融融地裹住我,看着窗外亮堂堂的天,心里堵着的那些沉郁好像也散了些,舒畅了不少。

随便洗漱了一把,我揣着钥匙准备出门。今天上午没有兼职,可这样好的太阳,实在舍不得闷在屋里,总想着出去逛逛。手刚搭在门把上,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毕竟她现在就住在隔壁。我还不确定,她搬过来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打算长住。她住在这里,会出门吗?用不用上班?如果要出门,会和我撞见吗?平常我要么早出晚归赶工地的活儿,要么闷在屋里,可今天这个点,九点多了,她要么已经在外面,要么还在屋里没出来吧?

心里这么胡乱琢磨着,我轻轻拧开了房门。

一抬眼,就看见她站在楼道里。

我瞬间有些无措,刚还想着这会出去应该碰不到她,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一出门就撞上了。她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隔壁的房门关着,我不知道她是和我一样刚要出门,还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下意识打量了她一眼。她穿了件浅驼色的薄外套,领口拢得整整齐齐,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没有刻意打扮,却透着种自然的清爽,眉眼间的轮廓在楼道透进来的光斑里显得格外柔和,眼角的泛红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温润,倒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浓重的局促。她手里什么都没带,就那样静静站着,见我开门,目光便自然地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还没等我理清思绪,她先开了口,声音比上次平稳了许多,带着点浅浅的笑意:“要出去啊?”

我点点头,喉咙动了动,难得地说了句完整的话:“嗯,今天天气好,出去逛逛。”

她顺着我的话,转头看了看楼道镂空的地方。那里正有大片阳光斜射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笑道:“今天天气是挺好的,难得这么暖和。”

顿了顿,她又看向我,语气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准备去哪?”

我先是笑了笑,没立刻说话,低头琢磨了几秒。其实我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想趁着好天气散散心。抬眼时,我朝着她摇了摇头,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我也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呗。”

她听了,没再多问,只是朝着我笑着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温和。

我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抬手挥动了一下双臂,故意让自己显得松弛些,没再说话,侧身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快步朝着楼道口走去。

走到阳光里时,我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

她还站在楼道口的阴影里,背对着我,浅驼色外套贴合着身形,勾勒出流畅又舒展的线条。肩背舒展得恰到好处,带着种自然的挺拔感;腰肢纤细却不单薄,外套下摆轻轻垂落,恰好衬出臀线紧致圆润的弧度,往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即便裹在简约的裤装里,也透着匀称舒展的比例。

阳光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暖的光晕,连背影都浸着种温和松弛的美感。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心里那点莫名的局促还没完全散去,却比上次相遇时平静了许多。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刻意躲避她,也没有冷着脸沉默,就像面对一个普通的邻居那样,顺着她的话回应了几句。

我抬手摸了摸鼻尖,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从前光是想到要和她碰面,就浑身不自在,只想逃得远远的。但现在面对她时,我却没感觉到那么为难,好像她就真的只是我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普通邻居一样。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我们之间的表面现象而已。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说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和以前比起来,她无论怎么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有这样的美女邻居,好像也不算坏事吧。

我揣着钥匙下楼时,太阳已经爬得挺高了,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连带着心里那点残存的闷劲都散了不少。难得不用赶早班工地的活儿,又遇上这么好的天,不如趁这个机会,多走些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好好逛逛这座待了挺久,却没怎么认真看过的苏城。

刻意绕开了常走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陌生的巷子。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两旁是矮矮的青砖房,墙头上爬着干枯的藤蔓,阳光穿过藤蔓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居民经过,按两声车铃,很快就消失在巷子深处,倒有种难得的清静。

我慢悠悠地走着,享受着这份不用赶时间的惬意。走到巷子中段时,忽然听见前面传来细碎的笑声。抬眼望去,是一对年轻情侣,正并肩靠在墙边说话。男生手里拿着一瓶热奶茶,小心翼翼地插好吸管,递给女生,女生抿了一口,笑着往他怀里靠了靠,男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我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这样的画面,自然就让我想起了苏小妍。

想起在苏大校园里,她递过来的温水总是温温的,不烫嘴;想起西湖边散步时,她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笑意;想起香山的枫叶红得像火,她站在树下朝我笑,眼里的光比枫叶还要亮。

那些画面明明已经被我刻意压在心底,可此刻看到眼前的情侣,就像被风掀开了一角,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空。我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沉了些。原来有些念想,就算刻意躲避,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冒头。

再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又拐了两个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是首很老的歌,旋律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名字,更特别的是,歌声里夹杂着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像极了小时候听过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巷子尽头拐进去,藏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铺门口摆着几个竹筐,里面装着橘子、苹果,还有些散装的糖果饼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歌声就是从铺子里传出来的。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杂货铺不大,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还有些老式的生活用品。柜台后面坐着个白发老人,正眯着眼晒太阳,收音机就放在柜台一角,磁带转着,沙沙声和歌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真切。

我站在原地,忽然就愣了。

这种声音,越听越熟悉。

小时候好像经常听,具体是在哪听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总有人在身边陪着,歌声一响,就有人牵着我的手轻轻晃。

可自从懂事以后,就再也没听过这样的磁带声了。偶尔在手机上、电视里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远没有此刻这般让人心里发颤。

听着那沙沙的磁带声,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好像不知不觉又清晰了一点。

我想起一个模糊的轮廓,总穿着浅色的衣服,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晒干的衣服味道。她会把我抱在怀里,坐在小板凳上,收音机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磁带转着,歌声飘着,她就轻轻拍着我的背,哼着和收音机里一样的调子。我记不清她的脸,记不清她的声音,只记得那种被抱着的温暖,记得歌声里的安稳,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人替我挡着。

那种感觉,太久没有过了。

我站在货架旁,盯着那台收音机看了半天,直到老人睁开眼问我:“小伙子,想要啥?”

我回过神,指了指收音机:“大爷,这收音机怎么卖?”

老人笑了笑,摸了摸收音机的外壳:“老物件了,放着也是放着,你要,给50块。”

50块?我抿了抿嘴,心里盘算着——工地一天工资也没多少,50块够我吃两顿正经饭,实在有点舍不得。

我皱了皱眉,试着砍价:“大爷,30行不?您看这外壳都磨得发亮了,磁带也不知道还能用几次,回头要是坏了,我也不懂怎么修。”

“嘿,你这小伙子,”老人眼睛一瞪,伸手拍了拍收音机,“这可是老牌子,质量瓷实着呢!你听这音质,多清亮,磁带也是好的,放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50块一点不贵。”

“30,最多30,”我坚持着,语气放软了些,“我就是个打工的,手里没多少余钱,就是觉得这收音机眼熟,想买回来留个念想,您就便宜点呗。”

老人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瞥了眼收音机,沉默了几秒,转身从柜台底下翻出一个更小的收音机,巴掌大小,外壳有点掉漆:“这个跟那个一样,都是磁带机,音质没差别,就是电池小一点,一次听不了太久,20块给你。”

我拿起小收音机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外壳是磨砂的,摸起来很有质感。我按下开关,试着转了转磁带轴,确实能转,还能隐约听到里面的沙沙声。

“真跟那个听起来一样?”我还是有点怀疑。

“那可不,”老人拍了拍胸脯,“都是正经牌子货,就是大小不一样,20块买回去,绝对不亏。”

我犹豫了一下,20块确实划算,而且这个小的方便携带,揣在口袋里不占地方。我点点头:“行,那我要这个。”

付了钱,又拿了两款磁带,我把小收音机揣进外套口袋,才感觉心里踏实了点。

走出杂货铺,阳光依旧暖融融的,我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小收音机硌着胸口,不算沉,却像揣着一段沉甸甸的过往,让原本松快的心情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我抬头看了看天,亮堂堂的,可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舒畅,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下去,变得有些复杂。

我没再刻意找新的地方逛,只是顺着巷子慢慢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收音机里的歌声,还有那个模糊的、被抱着的温暖画面。

我揣着刚买的小收音机,慢悠悠逛了平江路的青石板巷,路过了拙政园的朱漆大门,还在金鸡湖岸边站了会儿,都只是随性走走,没特意进去打卡。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晃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太阳越发暖和,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风都带着暖意,吹在身上懒洋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点开一看,是王阳和钟晴同时发来的消息。

王阳说:“天气这么好,在哪呢?出来玩啊,我跟李雅、钟晴都在外面。”

钟晴的消息很简单:“今天好点了吗?”

我看着两条消息,想了想,拨通了视频电话。屏幕很快接通,王阳大大咧咧的脸先露了出来,背景里能看到李雅和钟晴站在一棵大树下,钟晴看到我,还轻轻挥了挥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我就在外面逛呢,”我对着屏幕笑了笑,“你们在哪?”

“在城南的公园这边,”王阳指了指身后,“这地方花开得正旺,过来呗,人多热闹。”

我摇了摇头,语气尽量轻松:“不了,我今天想自己逛逛,下次再约吧。”

“啊?真不来啊?”

王阳皱了皱眉,忽然把手机往旁边一挪,不知道凑到李雅耳边说了句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把手机对准自己,脸上带着点神秘的笑。

看那样子,像是特意跑到了没人的地方。

“跟你说个事,”王阳的声音压低了些,“钟晴知道你住院后,一听你病倒了,连学校一节特别重要的课都没上,急急忙忙就往医院赶。还是李雅看她急得不行,问了才知道你的情况,后来才拉着我一起去医院看你。”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苏老师。” 王阳继续说,“但苏老师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你总不能一直等着吧?钟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她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你就不考虑一下?”

屏幕里的王阳眼神很认真,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为我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顿了顿,看着屏幕里王阳的脸,又瞥了一眼远处站着的钟晴,她正低头和李雅说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很柔和。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勉强就可以的,如果有一天……”

我还没说完,王阳就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和他最后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视频,我把手机揣回口袋,心里多了点无奈。

阳光依旧暖烘烘的,可我却没了刚才的惬意,心里的情绪缠在一起,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愧疚。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太阳落山后,我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往回走。

刚过七点,天就已经完全黑透了,夜色像浸了墨的布,把整个住宅楼裹得严实。

一踏上楼道,我便察觉到了不一样,以前总时暗时灭的声控灯,此刻每一盏都亮得真切,暖黄的光线顺着台阶一路铺到六楼,把整个楼道照得亮堂堂的。我想起以前晚上下班回来,楼道里多半是黑沉沉的,全凭着习惯摸黑往上挪,磕磕绊绊是常事。自从她搬来,好像很多东西都悄悄变了,这种亮堂的踏实感,倒也挺不错。

我一步步往上爬,心里忍不住琢磨:她现在在哪?吃晚饭了吗?早上出门时,她也说天气好,想来应该也出去逛了吧?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回来了没有?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六楼。脚步刚迈过最后一级台阶,我便顿住了。

她就倚在走廊的墙边,在她的门口,后背轻轻贴着冰凉的墙面,整个人被暖黄的灯光裹着,像一幅晕染开的画。

她换了套适合户外走动的修身款衣服,面料柔软却挺括,恰好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肩线是柔和的弧形,不宽不窄,衬得脖颈修长纤细;腰肢收得恰到好处,带着自然的曲线感,既不刻意也不松弛,把身姿衬得愈发挺拔;裤装贴合着双腿,顺着笔直修长的线条往下,直到脚踝,踩着一双轻便的运动鞋,既利落又透着种灵动。

灯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肩背的流畅弧度、腰臀的柔和曲线,连发丝都镀上了一层暖光,整个人像从晚风里走来的剪影,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润内敛却让人挪不开眼的气质。

我心里忽然明了。早上出门时的相遇,根本不是碰巧,是她有意在等我。而现在,她依旧在这里等,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没跟她说过要去哪、要走多久,万一我今晚不回来,她会一直等下去吗?

她也看到了我,身体微微直了直,从墙上轻轻推开一点,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像夜色里飘过来的一缕风,轻轻落在心上。

我心里没有了之前刻意的疏离,心跳却莫名加快了几下,咚咚地敲着胸口,连呼吸都乱了半拍。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为什么,只知道看着她的笑,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以前看她,只觉得她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很像,带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可此刻再看她,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竟莫名觉得她身上处处都透着苏小妍的影子——是笑起来时眉眼间的柔和,是站姿里透着的舒展,还是某种说不出的气韵,像极了苏小妍曾带给我的那种悸动的感觉,让人心尖轻轻发颤。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去,脚步放得很慢,生怕打破了楼道里的安静。她也转过身,完全面对着我,手指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又轻柔,依旧朝着我淡淡的笑。

待走近了,一股清浅的香味飘进鼻腔,不是浓郁的香水味,有些像草木的淡香却又不是,而是一种… 只存在于她身边的香味,这就是体香吗? 我暗暗想到。

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自然,手脚都透着点僵硬,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低声问。

“你吃晚饭了没有?”

她没有立刻回答,先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缓缓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

我其实很想问她在这里等了多久,早上和现在,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换了句。

“早点休息吧。”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柔得像夜色:“你也是。”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我侧身越过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搭在门把上时,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我身上,见我看她,又轻轻点了点头,笑意依旧淡而温和。

我没再停留,拧开门把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把楼道里的暖光和那抹清浅的香味,都隔在了门外。

洗完澡,我靠在小房间的单人床上,手里摆弄着白天从杂货铺买回来的小收音机。我随手抽了一卷磁带插进去,指尖按了播放键,心里想着白天听到的那首熟悉旋律,想再重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可按下切换键切了好几下,都是些陌生的老歌,调子沉闷得很。我把这卷磁带抽出来,换上另一卷,又反复切了几次,才终于听到那熟悉的调子——和白天在杂货铺听到的是同一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把收音机抱在怀里,音量调得不大,旋律顺着扬声器飘出来。可听着听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同样的歌,同样是磁带机,这台小收音机的音质,和白天在杂货铺听到的那台大的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也说不上是差了哪里,但听起来就是不一样。

我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心里暗骂自己不该贪便宜。明明听习惯了大的那种音质,当时怎么就想着省那三十块钱,选了这个小的?真不该图省事、贪便宜。想着想着,便打定主意,明天再去一趟杂货铺,把这个小的换成白天那台大的,多花点钱也值了。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了,今晚也只能这样了。我把收音机轻轻放在枕头边,音量再调小了些,让旋律像一阵轻烟似的,飘在房间里。听着这不算完美的熟悉调子,原本还有些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有了睡意。

…………

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灰蒙蒙的工地,没有狭窄的出租屋,只有暖融融的光,裹着我和姐姐。

我们去了苏大那条铺满梧桐叶的林荫道,她走在前面,裙摆轻轻扫过落叶,回头朝我笑时,眉眼间全是柔暖;又去了西湖边的长椅,晚风带着荷香,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指尖缠着我的手指,轻声说着话,声音软得像棉花;最后到了香山,漫山红枫像燃着的火,她站在枫树下,朝我伸出手,眼里的光比枫叶还要亮。

我们一直贴在一起,靠在一起,每一处风景里都浸着甜。走着走着,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掌心的温热透过皮肤传进来,暖得让人安心。然后她微微踮起脚尖,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过我的鼻尖,呼吸间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清浅又香甜,是我记了无数次的、属于姐姐的味道。

我心头一热,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绵长又温柔,像浸了蜜的晚风,裹着满心的欢喜与牵挂。我能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软,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感受到她环住我腰肢的手臂渐渐收紧,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贴着我的胸膛,连心跳都隔着衣物,咚咚地撞在一起。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那些说不出口的思念,都在这个吻里交融,真切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摸到她发间的温度,闻到她衣领上的香气。

可就在我们慢慢分开,我还沉浸在这份甜里,想抬手摸摸她的脸时,姐姐的身后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流动的雾,轮廓渐渐扭曲、虚化,连带着周围的红枫都变得不真切。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收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低头再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像是瞬间凝固在血管里,连呼吸都忘了。

我怀里搂着的,分明该是姐姐柔软的肩膀,该是她带着甜香的发梢,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脸——是她。

是傍晚在楼道里倚着墙等我,笑起来眉眼温和,身上带着清浅草木香的她。

她在我怀里微微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那表情复杂得让我心头一紧。眼里既有化不开的温柔,像夜色里的星光,轻轻淌在我心上;又藏着一丝浅浅的悲伤,像蒙着薄雾的湖,望不穿底。距离这么近,近到能看清她眼睫上细碎的光影,能感受到她呼吸时拂在我颈间的微凉气息,我似乎能触到她心底的情绪——那是一种想要靠近,却又怕碰碎了什么、破坏了什么的小心翼翼,裹着淡淡的距离感与孤独感,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纱,看得见,却摸不透。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很美,眼尾带着自然的弧度,眸光温润,却藏着说不尽的故事;鼻梁高挺却小巧,线条利落又精致,衬得侧脸轮廓愈发清晰;唇瓣丰满,唇线勾勒出优雅的弧度,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自信韵味。

她的皮肤很白,是和姐姐截然不同的白——姐姐的白是柔和的、带着暖意的,而她的白是清透的、带着点冷感的,像初雪落在梅枝上,别样干净,别样好看。

恍惚间,我感觉到她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渐渐收紧,轻轻把我往她怀里带了带,然后她微微仰头,向我凑了过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躲避,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也缓缓向她靠近,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连心跳都变得格外清晰。

终于,我们的唇轻轻碰在了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也没有抗拒的僵硬,心头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像是积攒了许久的陌生与疏离,都在这轻轻一触间悄然消融。她的唇带着微凉的柔软,像初春融化的雪,细腻而温润。我下意识收紧手臂,把她拥得更紧,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而她也回应着我的拥抱,力道轻柔却坚定,带着一种终于触碰到彼此的珍视。

我慢慢深入这个吻,细细品味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热与缠绵。没有姐姐身上的甜香,却有着她独有的清浅草木气息,顺着呼吸钻进心底,渐渐蔓延开来。唇齿相依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悸动与困惑,都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想要与她彻底融合的渴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里那些空落的角落。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浅金色的晨光顺着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枕头边的收音机还在滴滴答答地转着,飘出些断断续续的旧音乐,音质偏细的调子在清晨的安静里格外真切,像昨晚梦里没散尽的余韵。我伸手按掉开关,指尖触到冰凉的按键,机身残留的微温却还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我坐起身,后背靠着床头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空荡荡的,却仿佛还残留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一种是姐姐苏小妍身上熟悉的暖,带着清浅甜香,是无数次思念里刻下的柔软;另一种是她独有的微凉,裹着草木的淡香,是梦里相拥时真切的触感。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心跳平稳,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沉甸甸的。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进昨晚的梦,那些画面清晰得吓人,没有半点朦胧感。从苏大梧桐道的并肩而行,到西湖边的指尖相缠,再到香山红枫下与姐姐额头相抵的甜吻,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姐姐唇瓣的柔软、呼吸间的甜香、拥抱时收紧的手臂,都和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可梦境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姐姐身后的轮廓渐渐模糊、扭曲,怀里的温度从暖融融变得微凉,低头时,映入眼帘的已是她的脸。

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梁、丰满优雅的唇线,还有她清透的白皮肤,都清晰得仿佛就近在眼前。甚至连最后相吻时的触感都记得真切——没有姐姐的甜,却有着她独有的清冽与温润,唇齿相依间的缠绵,还有彼此越拥越紧的力道,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以前也做过不少梦,醒来后多半是雾里看花,那些画面会随着意识清醒慢慢消散,过不了多久就忘得干干净净。

可这个梦不一样,从姐姐到她的转折,从甜暖到清冽的触感变化,每一个片段、每一处细节,都像被刻进了脑海里,成了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愣坐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粗糙的纹路,心里乱成一团——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更分不清对她的那份异样悸动,是梦里的延续,还是藏在心底许久的情绪,被这个异常清晰的梦,悄悄勾了出来。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把房间照得通透,可我心里的迷雾却越来越浓。今天还要去杂货铺换收音机,还要去工地上班,可此刻,我满脑子都是那个梦,满脑子都是姐姐的影子与她的面容交织的画面,还有那份分不清真假的温热与缠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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