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3)朔风营的行成 2025.11.26首发于禁忌书屋我独自一人走在镇北城的街道上,将母亲那沉重而暧昧的嘱托暂且压在心底。夜色渐深,但这座北境雄城并未完全沉睡。与方才镇守府内的肃杀和母亲身边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同,城内的坊市间竟另有一番景象。 镇北城,这座扼守塞北咽喉的巨垒,自然比不得记忆中那个时空里煌煌帝都朝歌或是洛阳的繁华似锦、亭台楼阁。它的风格是粗犷的、硬朗的,城墙由巨大的夯土和青石垒砌,饱经风沙侵蚀,留下无数斑驳的痕迹,如同北境老兵脸上纵横的沟壑。然而,在这片以力量和生存为基调的土地上,竟也孕育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带着边塞风情的“歌舞升平”。城内主干道颇为宽阔,足以容纳数驾马车并行。道路两旁,店铺的幌子在晚风中摇曳。虽已入夜,不少茶楼酒肆依然亮着灯火,传出隐约的丝竹之声和喧哗笑语。空气里弥漫着烤羊肉的焦香、马奶酒的醇厚,以及一种边城特有的、混合着尘土与汗水的气息。我信步而行,目光扫过那些挂着红色灯笼的妓馆,里面隐约可见身姿窈窕、穿着暴露胡裙的女子在招揽客人;也看到灯火通明的医馆,仍有伤患或病家在门前等候;甚至还有几处私塾模样的院落,虽已下课,却仿佛能听到白日里童子朗朗的读书声残留。 最让我感到惊异的,是城市中心区域,竟然矗立着两座规模宏大的建筑。一座形似巨大的穹顶,以粗大的原木和皮革覆盖,门口有兵士守卫,牌匾上刻着苍劲的虞朝文字——“击技馆”。这应该就是母亲提到的体育馆,想来是军中将士角抵、骑射,乃至举行大型演武的场所。另一座则显得庄重许多,青砖黑瓦,飞檐斗拱,门楣上写着“藏典阁”三字。一座图书馆?在这青铜时代晚期的边塞军镇,竟有如此重视文教的设施,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里面收藏的是竹简、木牍,还是更为珍贵的帛书?这或许与母亲虽为武将,却并非完全鄙弃文治有关。 当然,这座城市的底色依旧是军事。行走间,不时有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巡城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的盔甲制式统一,气息精悍,显然都是百战精锐。这就是母亲麾下威震漠北的“镇北七卫”中的力量。据我所知,常驻城内的,就有最骁勇的“黑甲卫”和“破阵营”两卫,足足有近万名全身披挂的甲士。他们是这座城池,乃至整个北境安全的基石,也是母亲权力的象征。 城内居民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商贩们在士兵路过时稍作避让,随后便继续吆喝买卖;胡姬依旧在酒肆门口扭动腰肢;孩童在街角追逐嬉戏。这是一种在刀锋边缘建立起来的日常,一种在强大武力庇护下才能享有的、脆弱的繁华。 我漫步在这光怪陆离的街景中,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既有文明的星火,也有野蛮的烙印;既有醉生梦死的温柔乡,也有金戈铁马的肃杀地。这就是我如今所处的世界,一个矛盾而真实的世界。而我,即将离开这座母亲统治下的城池,踏入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荒原。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看着这城中万象,我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或许,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与视野,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一条不同于单纯杀戮与征服的道路。 夜色中的镇北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既展示着它的獠牙,也流露着它的生机。而我,只是这巨兽身边一个微小的过客,怀着自己的秘密与使命,走向不可知的未来。我离开了那片依旧残留着些许血腥气、却又迅速被日常喧嚣掩盖的镇守府区域,信步走在镇北城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上。不得不说,镇北军和城防营的效率极高,在各位坊市保甲的配合下,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暴乱痕迹已被迅速清理。路面被清水冲刷过,只留下些许未干的湿痕,破损的门窗正在被紧急修补,若不是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巡逻士兵明显增多的数量,几乎让人以为那场袭击只是一场噩梦。这座塞北孤城,此刻又恢复了它那带着坚韧生命力的“和平”面貌。 然而,我并未沉浸在这表面的安宁中。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城郊,那片与内城规整繁华截然不同的区域——流民聚集区。 大虞皇朝,名义上仍是天下共主,但疆土广袤,中央权威早已如同风中残烛。关内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无数失去田地的农民被迫背井离乡,如同涓涓细流,最终汇聚到这相对安稳、压迫也稍轻的北境。西北镇守司的财赋主要依赖三块:一是星罗棋布的几百个华夏人屯垦区,只需上缴五分之一的收成,税赋远比关内轻徭薄赋;二是控制商路收取的关税;三是周边邦国部落的进贡。整体收入相当可观,足以支撑镇北军的庞大开销和母亲的统治。但这些新来的流民,在被正式编入新的屯垦区之前,只能像货物一样堆积在这片肮脏、拥挤的贫民窟里,挣扎求存。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人群聚集的体味以及一种深沉的绝望。低矮破败的窝棚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人们眼神麻木,或在废墟间翻找着什么,或蹲在墙角,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就在这片灰暗的底色中,一个不和谐的场景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却带着市侩与油滑的后生仔,正在一个相对“完整”些的窝棚门口,对着偶尔路过的、面黄肌瘦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那手势和神态,像极了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见过的、最不堪的皮条客。 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上我的心口。虽然我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身躯,但灵魂深处属于现代人的认知和对底层女性悲惨命运的同情,让我无法对此视而不见。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那后生仔便伸手拦住了我,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我虽然干净但算不上华贵的衣着:“哟,小公子,里面请里面请,不过嘛……得先给钱。” 我强忍着厌恶,冷声问:“多少钱?” “十个钱一次。”他伸出两根手指,又补充道,“按镇北府的官价,两千钱合一两银子,便宜着呢!” 我没多说什么,直接摸出二十个铜钱塞到他手里,掀开那脏兮兮的布帘,走了进去。 窝棚内光线昏暗,气味混杂。出乎我的意料,坐在那张铺着破烂草席的“床”上的,并非想象中年轻却憔悴的女子,而是一位看起来三十七八岁的妇人。她不像母亲妇姽那样高大、健美、充满野性的力量感,身形相对娇小一些,约莫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却有着关内女子特有的丰腴和温婉。她的脸庞能看出昔日的清秀轮廓,但长期的困苦和风霜在上面刻下了痕迹,眼神怯懦而惶恐,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裙,却难掩那成熟女性饱胀的胸脯和圆润的腰臀曲线,有一种凋零前竭力维持的、残存的风韵。 我皱了皱眉,退到门口,问那后生仔:“别的馆子里,年轻些的也要二十钱。她……为何如此便宜?” 后生仔讪笑一下,搓着手道:“小公子,实话跟您说,人老珠黄啦!比不得那些年轻水灵的。这都好几天没开张了,您要是嫌……我可以让她侍候得更周到些……” 我看着他与那妇人依稀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我盯着他,声音更冷:“她是谁?” 后生仔被我的目光慑住,支吾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回答:“是……是我娘……今年三十七了。小公子,您要是嫌老……” “畜生!”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低声喝骂了一句。竟然逼迫自己的母亲做这种勾当!我猛地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五两的银子,在他眼前一晃:“这些,够不够给她赎身?” 那后生仔的眼睛瞬间直了,放出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扑上来抢,连声道:“够!够!太够了!公子爷您真是菩萨心肠!”他忙不迭地找来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皱巴巴的草纸,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卖身契之类的东西,自己按了手印,又催促着他那茫然无措的母亲也按了,然后一把抓过银子,像是怕我反悔似的,点头哈腰,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交易完成得快得令人窒息。 窝棚内,只剩下我和那位一脸惶恐、不知所措的丰腴美熟妇。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迷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冲动的“善举”,似乎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但也将一个沉重的负担,骤然压在了自己肩上。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夫人,您……别怕。您自由了。”我看着这位仍在微微颤抖的美妇人,她眼中的惶恐并未因我的那句“你自由了”而消散,反而更添了几分无措。她就像一只受惊的雀鸟,突然被从囚笼中放出,却不知该飞往何方。 “夫人,”我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她,同时也带着一丝探究,“看您气度,不似寻常百姓。您……莫非是关内哪位老爷家的主母?”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她内心最深的痛处。她浑身一颤,原本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沿着她虽染风霜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姣好的面庞滑落。她呜咽着,肩膀剧烈地耸动,却不敢放声大哭,那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窝棚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以我如今十四岁的少年身形,比她还要矮上一些。我伸出尚且稚嫩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那丰腴柔软、带着成熟妇人馨香的身体,可以倚靠在我不算宽阔的肩头。 她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彻底放松下来,趴在我的肩上,低声啜泣起来。泪水很快浸湿了我肩头的衣衫。 “……奴家……奴家本是陇西薛家……一个支房的正妻……”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声音哽咽,“只因……只因薛家在朝中失了势,田产……都被临近的李家和杨家联手瓜分了……夫君他……他也被人害死了……” 她的哭声更悲切了些:“幸得一位族兄暗中相助,我们母子才……才逃了出来,一路往西……想着边塞或许有条活路……河西一线还算富庶,我们靠着变卖随身细软,尚能糊口……可到了这安西地界,就……就愈发艰难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羞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他吃喝嫖赌,把最后一点盘缠都败光了……我们走投无路……他才……他才逼着奴家做这等……这等下贱的营生……”说到最后,她几乎羞愤欲死,再次将脸埋了下去。 “夫人,您……可想回家?回陇西去?”我试探着问,“若您想,我可以给您路费。” “不!不回去!”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极大的惊恐,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胳膊,“娘家人……早就与奴家撇清关系了!如今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或是被他们当作耻辱赶出来……奴家……奴家没有家了……”她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那是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泯灭后的绝望。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中恻然。从怀中掏出另外五两银子,递到她面前:“这银子您拿着,找个地方安身,做点小营生吧。” 然而,她并没有去接那银子。反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我!她那成熟丰腴的身体紧紧贴着我,柔软的胸脯压在我的胸前,带着温热的体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成熟女性的馥郁体香,冲击着我的感官。 “公子!恩公!”她仰起头,泪眼汪汪地哀求着,语气急促而卑微,“求求您……收留奴家吧!奴家……奴家什么都能做!奴家身子还算康健,还能……还能生养!”她似乎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您看……您看奴家这屁股,很大的……老人们都说,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一定能给恩公生下健康的子嗣……” 她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引导我去触碰她那确实浑圆饱满、弧度惊人的臀部。指尖隔着粗糙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和丰腴。不得不说,这成熟美妇的身体,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让我这少年的心旌也不由自主地摇曳了一下,手感确实极佳,那丰腴的触感和她身上传来的幽香,让我有一瞬间的沉迷。 但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我微微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与她拉开些许距离,脸色微沉,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甚至带着点不屑:“夫人请自重。我出手相助,并非贪图你的身子,也不喜做那种……低俗的勾当。” 见我推开她,美妇人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被拒绝的恐惧和绝望。她慌忙再次跪倒,急切地解释道:“不!不!恩公误会了!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奴家……奴家还会洗衣做饭,会缝补刺绣,会侍候人起居!奴家……奴家还认得字!会……会算术!” “算术?”我心中猛地一动,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我转过身,目光锐利地重新审视着她:“你说你会算术?当真?” 见我似乎对此感兴趣,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连忙点头,语气肯定了不少:“是!是真的!以前在薛家时,虽不敢说精通,但家中一应田庄商铺的出入账目,都是由奴家协助夫君核算打理,从未出过差错!” 会识字,会算术!这在文盲遍地的时代,尤其是在这北境边陲,简直是难得的人才!我原本只是出于同情和一时义愤救下她,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我看着她因为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原本充满绝望的眼睛此刻因为一丝希望而重新焕发出些许光彩,虽然依旧带着泪痕,却显露出一种属于书香门第女子的、沉淀下来的知性气质。我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我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我比她矮,但此刻气势不同):“夫人,您刚才说,愿意跟着我,什么都愿意做,是吗?” 她似乎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怯,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是……只要恩公不弃,奴家愿为奴为婢,终身侍奉恩公。” “为奴为婢倒不必。”我笑了笑,伸出手,这次是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与我对视,“夫人,我看中的,是您识文断字、通晓账目的本事。我身边,正缺一个能打理文书、核算账目的人。” 我顿了顿,看着她眼中逐渐亮起的、难以置信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夫人,若不嫌弃我年少,前途未卜……以后,您就跟着我吧。如何?”薛敏华——如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听闻我愿意收留她,并非要她以色侍人,而是看中她的才学,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如同死灰复燃。巨大的惊喜和感激让她一时忘形,竟是呜咽一声,再次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地、用力地搂进了她温暖而丰腴的怀抱里。 “恩公!谢谢……谢谢您!”她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这一次的拥抱,与之前的绝望和哀求不同,充满了激动与近乎狂喜的亲近。她那成熟饱满、极具分量的双峰隔着薄薄的衣衫,毫不避讳地挤压在我的脸颊和胸膛上,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异常清晰,伴随着她因激动而急促的呼吸,一下下地起伏摩挲着。一股属于成熟妇人的、混合着淡淡皂角清香与一丝暖融融体香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她甚至无意识地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顶,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激和依赖都通过这个亲密的接触传递过来。 我毕竟是个身心健康的少年,这突如其来的、过于香艳的“感激”让我瞬间血气上涌,脸颊发烫,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我连忙用手抵住她的肩膀,有些狼狈地、但又不敢太过用力地从那令人晕眩的柔软包围中挣脱出来。 “薛……薛夫人!”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持重,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您不必如此。我方才说了,我并非那等浪荡公子哥,收留您,是看重您的才学,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您……您实在无需用这种方式来……来表达谢意。” 薛敏华被我推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惶恐和一丝了然的苦涩。她后退半步,微微垂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低低地,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属于这个时代女性的认知:“恩公恕罪……是奴家孟浪了……只是……只是奴家想着,女人家……终究只有为男人生下子嗣,才能真正被看重、被留在身边……奴家……奴家只是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让人心酸的卑微。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同情,也有一丝无奈。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明确:“薛夫人,您多虑了。我今年方才十四岁,于男女之事……尚无他想。您以后在我身边,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不必有这些额外的顾虑。” “十四岁?!”薛敏华猛地抬起头,美眸圆睁,脸上瞬间爬满了尴尬和难以置信的红晕。她这才仔细打量我的面容和身形,确实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对一个半大孩子做出那般主动投怀送抱、甚至暗示生育的举动,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连耳根都红透了。 “奴家……奴家真是……真是糊涂了!请恩公……请小公子恕罪!”她慌忙敛衽行礼,声音都有些发颤,之前的媚态和急切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面对晚辈失礼后的窘迫。看着她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模样,我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方才那点尴尬也消散了。“无妨。”我摆了摆手,“夫人明白就好。” 薛敏华脸上的红晕未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和理智。她偷偷瞄了我一眼,见我真的没有怪罪的意思,才稍稍安心,随即像是为了化解尴尬,又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低声嗫嚅道:“那……那等小公子再年长些……若……若那时不嫌弃奴家人老珠黄……奴家再……再来好好侍候公子……” 这话说得含蓄,但其中的意味却让刚刚平复的气氛又泛起一丝涟漪。我假装没听见,转身看向窝棚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夫人既然决定跟着我,就收拾一下随身的细软,我们离开这里。” “是,小公子。”薛敏华恭敬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羞涩渐渐被一种重新找到依靠的踏实感所取代。她不再多言,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这个简陋窝棚里属于她的、少得可怜的几件物品——几件虽然旧但浆洗得干净的换洗衣物,一个小小的、看来是当年陪嫁的梳妆匣子(里面想必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了),以及几本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边角已经磨损的书籍,那大概是她识文断字的证明,也是她与过去那个“薛夫人”身份最后的联系。 很快,她便收拾停当,手里只提着一个小小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布包裹,站到了我身边,微微低着头,姿态温顺而恭敬。 “走吧。”我看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这间弥漫着绝望和屈辱气息的窝棚。 薛敏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去的一切晦气都吐出,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我的脚步,踏入了镇北城朦胧的夜色之中。她的身影依旧单薄,但步履间,却似乎多了一份坚定,以及一丝对未来的、微弱的期盼。带着薛敏华离开那污秽的贫民窟,我并未直接返回镇守府区域。既然决定要带她走,一些基本的行头还是要置办的。我领着她去了城中相对平民的市集,用身上不多的银钱,给她买了两身质地普通但剪裁合身的素色衣裙,一件能抵御风寒的厚实斗篷,以及几样最简单的银簪、木钗。虽不奢华,却足以让她摆脱那身破烂,焕然一新。 当她换上一身靛蓝色窄袖交领襦裙,外罩驼色斗篷,将略显凌乱的发髻用银簪简单绾起后,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虽依旧难掩憔悴,但那属于书香门第的温婉端庄气质重新显现出来,眉眼间的惶恐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恭顺。她身材丰腴,这身相对修身的衣物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曲线,行走间自有一股成熟风韵。 更让我惊喜的是,在前往马市准备租用代步工具时,薛敏华竟主动表示她会骑马。虽然骑术不算精湛,但上下马背、控缰小跑都颇为稳当。她略带羞赧地解释,昔年在陇西娘家时,家中亦有马场,她作为主母,偶尔也会巡视田庄,故而学过一些。 这已是意外之喜。然而,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许是见我神色间略带疲惫,她竟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公子,奴家……奴家早年随家中老嬷嬷学过一些推拿舒筋的手法,若您不嫌弃,奴家或可为您缓解一二?”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应允。在一处僻静茶寮稍作休息时,她让我坐好,那双原本用来记账、如今却略显粗糙的手,力道适中地按上我的肩颈穴位。她的手法确实专业,指腹温热,力道透而不猛,几下揉捏便让我因紧张和思虑而僵硬的肌肉松弛了不少。 我不由得在心中重新评估这位薛夫人——识文断字,通晓账目,会骑马,懂按摩……这哪里是寻常深宅妇人?分明是个被命运埋没的宝藏!看来救下她,不仅是善举,更可能是一步妙棋。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我心中迅速成型。我饮尽杯中残茶,目光投向那片刚刚走出的、如同城市疮疤的贫民窟。 “薛夫人,”我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决断,“随我再回一趟那里。” 薛敏华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温顺地跟上。 我们再次踏入那片充斥着绝望与麻木的区域。与之前的孤身一人不同,这次,我将买来的一面旧铜锣塞到薛敏华手中。 “夫人,待会儿跟在我身后,用力敲响这面锣。”我吩咐道。 薛敏华虽然疑惑,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握紧了锣槌。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一片相对开阔、人流稍多的空地,运足了中气,用我能发出的最响亮的声音,朝着那些或蜷缩、或麻木行走的流民们喊道: “想要发财的!想要出人头地的汉家儿郎们!机会来啦——!”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但“发财”、“出人头地”这几个字眼,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原本眼神空洞的汉子,纷纷抬起头,或疑惑,或警惕,或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薛敏华在我身后,用力地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哐——!” 清脆响亮的锣声极具穿透力,将更多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哐——!哐——!”薛敏华虽然是个女子,但敲起锣来却毫不含糊,节奏稳定,声音洪亮,很好地烘托了我喊话的气氛。 我继续高声喊道:“不管你是农夫、匠人、还是读过几天书的!不管你有没有力气!只要你是汉家儿郎,心中还有一口不甘平庸的气!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 我环视着那些逐渐围拢过来、衣衫褴褛却眼神开始聚焦的面孔,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煽动力:“跟着我!离开这鬼地方!去塞外,搏一个前程!不敢说封侯拜将,但至少,能让你们的妻儿老小,吃饱穿暖,活得像个人样!” 锣声配合着我的话语,一声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薛敏华紧跟在我身后,她虽然不明白我具体要做什么,但她敲锣的姿态认真而坚定,那丰腴的身躯在人群中颇为显眼,她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卑微,反而因为参与其中而带上了一种异样的光彩。 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响起。怀疑者有之,心动者亦有之。一些胆大的汉子开始往前挤,想要看得更清楚,问得更明白。 我看着眼前这些被生活折磨得几乎失去希望的面孔,心中明白,光靠口号还不够。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来打动他们,也需要一个有效的方式来筛选我需要的人。这场临时起意的“招募”,才刚刚开始。而薛敏华,这位意外收获的“宝贝”,已然成为了我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手中的锣声,正为我敲开这龙蛇混杂的贫民窟,寻找那可能埋藏在污泥之下的璞玉。铜锣的余韵还在污浊的空气里震颤,我那句“搏一个前程”的呼喊如同火星,溅落在这片布满干涸绝望的贫民窟土地上。围拢过来的人群眼神各异,怀疑、贪婪、麻木、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光。光靠言语的煽动是不够的,饥饿和苦难磨钝了大多数人的耳朵,唯有最直接、最赤裸的利益,才能刺穿那层厚重的麻木。我没有再多费唇舌,而是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解开系绳,将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哗啦”一声,尽数倒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断墙上。 二十两白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诱人而冰冷的光泽。对于这些可能一辈子都没摸过整锭银子、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流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足以让他们疯狂的巨款。 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停止了,无数道目光如同钩子般死死钉在那堆银子上,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危险的、一触即发的躁动。 我站在断墙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一张张因渴望而扭曲的面孔,声音清晰而冰冷,压过了所有的躁动: “看见了吗?二十两银子!还有二十个,可以让你们和家人堂堂正正搬进内城居住的名额!” 我停顿了一下,让这诱惑充分发酵,然后才抛出那残酷的规则: “现在,规则很简单!你们所有人,就在这块空地上,互相打一场!不许动用兵器,不许杀人!最后还能站着的二十个人——” 我指了指那堆银子,“每人,拿走一两!并且,我给你们入城居住的许可文书!”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打一架,就能拿一两银子,还能进城?!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馅饼! 但我的下一句话,如同冰水浇下:“但是——!如果有谁,敢对他人下死手,见了红,出了人命……”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那不好意思,不仅他本人一分钱拿不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别想拿到一个子儿!如果死了一个人,这笔钱,我就原封不动地带走!”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下黑手的人脖子上。他们可以为了钱拼命,但不能为了钱,得罪所有可能拿到钱的人,更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混战开始了! 没有章法,没有阵型,只有最原始的撕打、扭抱、冲撞。拳头到肉的声音、吃痛的闷哼、愤怒的咆哮、被推搡倒地的哀嚎……场面混乱至极。为了那一个站到最后的名额,为了那足以改变命运的一两银子和入城许可,这些被生活逼到绝境的男人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凶悍。 薛敏华站在我身后,脸色发白,握着铜锣的手微微颤抖。她显然被这野蛮而直接的筛选方式吓到了,忍不住低声问我,声音带着不解与一丝恐惧:“小……小公子,为何……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这……这太……” 我目光依旧紧盯着混乱的战团,头也不回地低声解释,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薛夫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比这里凶险百倍的塞外。我需要的人,不一定是武艺高强的军士,但必须是够狠、有血性、为了目标敢拼命的‘狠人’。” 我指了指战团中一个正被人按在地上,却死死咬着对方胳膊不松口的瘦削汉子:“你看那个人,他力气不大,但那股子狠劲,比很多空有蛮力的人强。” “但是,”我话锋一转,“光是狠还不够。他们还必须懂得克制,听得进命令。我立下‘不许杀人’、‘一人下死手全员无赏’的规矩,就是要筛选掉那些完全被兽性支配、无法无天的亡命徒。我要的是能控制住自己狠劲的狼,而不是见血就疯的狗。” 薛敏华听着我的解释,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深思所取代。她似乎开始理解我这看似野蛮举动背后的深意。 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毕竟,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而且在我的规则限制下,大多是以击倒、制服对手为目标。很快,空地上还能站立的人越来越少。 最终,当最后两个互相揪着衣领、气喘吁吁的汉子几乎同时将对方摔倒在地,自己也无力爬起时,空地上,恰好站着二十个人。 他们个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烂,身上沾满泥土和些许血迹,剧烈地喘息着,但眼神却如同饿狼一般,凶狠、疲惫,却又带着一种胜利者的亢奋,齐刷刷地望向我和我身后那堆耀眼的银子。 我仔细清点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他们之中,有身材高大的壮汉,也有体格相对瘦弱但眼神格外凶狠的角色,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却满脸戾气的少年。 “很好。”我走上前,目光扫过这二十张带着伤却写满渴望的脸,“你们二十个,站到左边来。” 那二十人相互搀扶着,或独自支撑着,踉跄地走到我指定的位置,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堆白银。 我示意薛敏华停止敲锣,然后对剩下那些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或是满脸不甘的落败者说道:“机会,以后或许还有。现在,散了吧。” 驱散了失败的人群,我转向那二十个“胜利者”,开始兑现我的承诺。我让薛敏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盖有镇守府特殊印信的临时居住文书(这是我之前从母亲那里软磨硬泡来的空白文书,以备不时之需),又亲自将银子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当那沉甸甸、冰凉的一两银子落入掌心时,这二十条汉子,不少人眼眶都红了,有的甚至直接跪了下来,砰砰磕头。 “谢公子恩典!” “愿为公子效死!” 我看着他们,知道这笔钱和这张纸,暂时买到了他们的忠诚和卖命的决心。但这还只是开始。如何将这群充满野性、只为利益而来的“狠人”,锤炼成真正可用的力量,才是接下来的挑战。 我收起心中思绪,对薛敏华微微颔首。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还是挺直了腰背,站在我身侧,准备记录这些新护卫的简单信息。 我的班底,就以这样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初步搭建了起来。前路莫测,但手中,总算有了一点可以依仗的、带着刺的力量。我话音落下,铜锣余音尚在,人群的骚动却骤然升级。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堆在眼前,在贫民窟这片连饱饭都难求的土地上,这无疑是一笔足以让人疯狂的巨财。入城居住的许可,更是他们这些流民梦寐以求的身份转变!“不许杀人!最后站着的二十人,拿钱!”我的条件清晰而冷酷。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低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人群瞬间炸开!为了那渺茫的机会,为了家人或许能因此活下去的希望,男人们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红着眼扑向了身边的人! 拳头、脚踢、撕咬、抱摔……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搏斗和求胜欲望。场面顿时混乱不堪,嘶吼声、痛呼声、肉体撞击声混杂在一起。有人很快被打倒在地,蜷缩着失去资格;也有人凭借着一股狠劲和稍强健的体魄,接连放倒对手。 薛敏华站在我身后,握着锣槌的手微微发抖,脸色有些发白。她显然没见过如此野蛮混乱的场面,忍不住低声问我,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小公子……为何……为何要让他们如此自相残杀?这……这未免太过……” 我看着场中如同养蛊般的混战,眼神冷静得近乎漠然。“薛夫人,”我低声解释,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比这里凶险百倍的塞外。我需要的是狼,是能在绝境中咬碎敌人喉咙的狠角色,而不是温顺的绵羊。” 我顿了顿,继续道:“但,光是狠还不够。我明令禁止杀人,禁止致人死地。就是要看看,他们在被欲望和绝望驱动时,能否还保留最后一丝理智,能否被规则约束。一个完全被兽性支配、连最基本禁令都无法遵守的人,力量再强,也只是一把会反噬其主的双刃剑,绝不能要。” 薛敏华似懂非懂,但看着我沉稳的侧脸,她选择了沉默和信任,只是握紧了锣槌,随时准备执行我的下一个指令。 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贫民窟的人,大多长期营养不良,体力有限。很快,场中还能站立互殴的人就越来越少。最终,当只剩下约莫四十来个浑身挂彩、气喘吁吁、却依旧如同斗鸡般互相瞪视的汉子时,我示意薛敏华。 “哐——!”又是一声清脆的锣响。 “停手!”我高喝道。 锣声和我的命令如同冷水泼下,让那些杀红了眼的汉子们猛地清醒过来,纷纷停下动作,茫然又警惕地看向我。 我目光扫过这四十多个鼻青脸肿、却眼神凶悍的幸存者,开始了第二道筛选。 “现在,听好!”我声音清晰,“有父母妻儿、家小牵挂在身的,站到左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站到右边!” 人群略微骚动,很快依言分开。左边站了大约二十七八人,右边则只有十二三人。有家室的人显然更多,毕竟能拖家带口逃难到这里的,多少还有些维系家庭的念想。 我先是走到右边那十几个孤身汉子面前,从银堆里数出相应的银子,每人递过去一两。“拿着这钱,”我说道,“去镇北军募兵处报到,就说是韩月让你们去的。到了军中,至少能吃饱饭,有条出路。” 这些孤身汉子拿到银子,又听有参军的路子,大多露出感激和意动的神色,纷纷道谢后,相互搀扶着,朝着募兵处的方向走去。他们无牵无挂,军营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接着,我转向左边那二十多个有家室的汉子。他们的眼神更加复杂,有期待,有担忧,也有一丝因为牵挂而带来的犹豫。 我同样每人发了一两银子,沉声道:“这钱,是安家费。拿回去,安顿好你们的家小。从今天起,你们,就算是我韩月的人了!” 听到这话,这些汉子们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紧紧攥住了那救命的银子。 我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能凝聚人心的诱饵:“今晚,城南‘醉风楼’!羊肉、鸡肉、烤鱼,管够!酒,敞开了喝!所有花费,我韩月包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轰然爆发的、几乎要掀翻贫民窟顶棚的狂喜欢呼! “公子万岁!” “谢公子恩典!” “跟着公子干了!” 饥饿、贫穷、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顿前所未有的大餐承诺冲散了。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食物和美酒,更能打动这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了。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初步的忠诚。 薛敏华看着眼前这群因一顿饭而激动不已的汉子,又看看身边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年,心中波澜起伏。她忽然觉得,这位小公子的手段,虽然看似离经叛道,却直指人心,效率惊人。 我微微颔首,对薛敏华道:“夫人,麻烦你去醉风楼安排一下,包下大厅,让他们尽管吃喝。我去办点事,稍后就到。” 薛敏华恭敬应下,转身离去,那丰腴的身影在激动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沉稳。 而我,则看着这些即将成为我第一批班底的汉子们,心中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这二十多人,只是开始。塞外之行,需要更多的准备,和更缜密的谋划。这场用银钱和食物点燃的火焰,能烧多久,能烧多旺,还未可知。接下来的日子,镇北城南郊一片被临时划出的废弃营地,成了我与这二十多名汉子共同的炼狱,也是新生的起点。我将脑海中另一个世界里大学军训的每一帧记忆都榨取出来,结合这个时代的特点,熔铸成一套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的训练方法。第一件事,是统一。我让他们脱下了各自破烂不堪、五花八门的衣物,换上了清一色的靛蓝色粗布劲装,虽不华贵,却整齐划一。我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无名无姓的流民,他们是“朔风”,是我韩月的“朔风营”!每天清晨,天光未亮,营地中便响彻着我嘶哑的口号声。 “列队!” “齐步——走!” “向左——转!” “向右看——齐!”最初,混乱不堪。这些习惯了散兵游勇的汉子,根本不懂何为队列,何为纪律。脚步杂乱,转向撞作一团,眼神涣散。我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冰冷的皮鞭和更冰冷的规则。队列站不标准?我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动作变形者的背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伴随着厉声呵斥:“站稳!你的腿是面条吗?!”光是走路、转向,就练了整整三天。有人受不了这枯燥和体罚,半夜偷偷跑了,我没有阻拦。留下的,眼神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一种被强行塑造出来的秩序感。光有样子不行,还得有魂。我让他们在每一次集合、每一次操练前,都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捶打胸膛,齐声嘶吼: “朔风所向!九死无悔!” 声音从最初的参差不齐,渐渐变得如同一个人发出,带着一股压抑许久的血气和不甘,在荒原上回荡。光练不战,是假把式。当队列初具雏形,我开始带着他们“实战”。目标,就是镇北城内外那些欺压良善、盘踞一方的黑帮痞子,以及城外几股小规模、专门打劫落单商队的流寇强盗。每一次行动前,我只有三条铁律: 第一,团结一致,互为手足,临阵脱逃者,共诛之! 第二,听令行事,令行禁止,擅动者,严惩! 第三,赢了,人人有赏,大块吃肉,大碗分银!输了,全体加训,饿着肚子跑圈到天明!我们像一群突然出现的饿狼,沉默、迅捷、凶狠。第一次对上城南一个几十人的黑帮窝点,他们起初还嘲笑我们人少。但当朔风营的汉子们以整齐的队形,如墙而进,长矛突刺配合刀盾格挡,动作简洁有效,彼此掩护毫无破绽时,黑帮的乌合之众瞬间崩溃。那一战,我们赢了,赢得干净利落。当晚,营地篝火熊熊,烤羊的香气和酒香弥漫,每个参战者都分到了沉甸甸的赏银。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追击一伙狡猾的马贼,因配合生疏,让对方钻了空子跑掉了几个。回到营地,没有晚饭,没有安慰,只有我在寒风中盯着他们,绕着巨大的营地一圈又一圈地奔跑,直到有人累瘫在地,被同伴拖起来继续。没有人抱怨,只有咬着牙的坚持和更加凶狠的训练。流血、流汗、淘汰。最终,当我们将盘踞在商路咽喉的一伙百余人、凶名在外的悍匪连根拔起,将其巢穴付之一炬后,当初的二十多人,只剩下了十五个。但这十五个人,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他们沉默时,如同十五尊黑铁雕塑,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经历过血火洗礼的煞气。他们行动时,步伐统一,动作协调,仿佛一个整体。他们不再是最初那些为了生存而挣扎的流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死士!出征塞外的日子终于到来。镇守府前的校场上,母亲妇姽带着她麾下主要的将领——青鸾、玄素、雷焕等人,前来为我送行,或者说,是来看我这“胡闹”的成果。当我和我的“朔风营”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时,原本还带着些许审视甚至嘲弄意味的目光,瞬间凝固了。十五人,人手一杆打磨得锃亮的长矛,背负制式弯刀,骑着清一色的黑色北地骏马。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漆黑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人马皆静,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杀气却弥漫开来,让校场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没有口令,十五人如同心有灵犀般,同时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紧接着,十五杆长矛齐刷刷举起,斜指长空,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锐响!然后,十五个漆黑的面罩转向点将台上的我和母亲,右手握拳,重重锤击在左胸心脏位置,发出“咚”的一声沉闷而整齐的巨响!没有言语,但那动作里蕴含的忠诚、决绝与一往无前的气势,却胜过千言万语!十五个人,硬是走出了千军万马般的气势!那冲天的煞气与铁血的纪律感,让见惯了精锐的青鸾、玄素等将领都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就连一向沉稳的母亲,此刻也微微张开了她那性感的红唇,美眸中异彩连连,看着我这支亲手打造的、与她麾下任何部队气质都截然不同的“朔风营”,又看看站在队伍最前方、身形依旧单薄却脊梁挺直的我,眼神复杂无比。她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这个“武技废人”的儿子,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锤炼出这样一支令人心悸的力量。十五名“朔风营”骑士如同磐石般静立,肃杀之气弥漫校场。我端坐马上,目光扫过这支倾注我心血的队伍,心中豪情与责任感交织。这时,一身着类似制式轻甲,却明显经过改量、更贴合女性曲线的身影,牵着一匹栗色母马,安静地走到了我的侧后方站定——正是薛敏华。她此刻也已换上了一套玄色皮甲,虽不如母亲那套青铜巨铠般厚重霸气,却也勾勒出她丰腴而不失矫健的身姿。甲胄掩去了部分温婉,增添了几分英气,长发在脑后利落绾起,露出白皙的颈项。她作为我的文书与账房,将随行记录、管理物资。这番动静自然落入了点将台上众人的眼中。我敏锐地察觉到,母亲妇姽那原本带着赞赏与震撼的目光,在落到薛敏华身上时,瞬间锐利了几分,尤其在她那被皮甲紧紧包裹、显得愈发饱满的胸脯和圆润的腰臀曲线上停留了一瞬。她性感的厚唇微不可查地抿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领地受到侵犯般的不悦。 我心中了然,立刻驱动马匹,靠近点将台,仰头对母亲解释道:“母亲,这位是薛夫人,通晓文墨,精于算术,此去塞外,诸多文书往来、账目核算,需人打理,孩儿请她随行相助。” 母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又瞥了一眼垂首恭立的薛敏华,那双美眸中的冷意稍缓,但语气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担忧:“塞外凶险,你自身安危尚且难料,何必带一弱质女流……” “母亲放心,”我抢白道,语气坚定,“薛夫人并非累赘,她自有其用。况且,朔风营在,必护她周全。孩儿行事,自有分寸。” 母亲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台下那十五名煞气腾腾的“朔风营”骑士,最终只是幽幽一叹,那叹息声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儿子远行的担忧,有对他身边出现其他女人的微妙醋意,也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无奈。她摆了摆手,算是默认了:“罢了……你既已决定,为娘也不再多言。一切……小心。” 就在此时,母亲身后传来将领们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 性情最是耿直火爆的青鸾,瞪圆了眼睛,看着台下军容鼎盛的朔风营,忍不住咋舌道:“他娘的……少主这练的是什么兵?才十几个人,这气势……这杀气……要是咱们镇北军几万弟兄都能有这般模样,别说扫平西域诸国,就是一统……”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心思缜密的玄素脸色骤变,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斥道:“青鸾!慎言!” “一统天下”这四个字,在如今这皇权衰微、群雄并起的时代,实在是太过敏感,堪称大逆不道。 点将台上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母亲闻言,目光从我和朔风营身上收回,冷冷地扫过身后噤若寒蝉的众将,最后落在青鸾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像是在对所有人解释: “青鸾,你看得到他们的威风,可知晓养出这十五人,耗费几何?”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月儿为了练这支兵,前后花费,不下百五十两白银!人人如此?哼,我镇北司一年的军费,怕是也养不起几千这样的‘虎狼之师’。” 百五十两!这个数字让众将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这相当于七十五户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仅仅为了十五个人!这投入,太过骇人听闻。 母亲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众将因震撼而产生的狂热。他们这才意识到,这支小队强大的背后,是堪称奢侈的投入,是以金钱和近乎残酷的淘汰换来的极致精锐,根本无法大规模复制。 我看着台上神色各异的将领,以及母亲那深邃难明的目光,心中明白,她这是在敲打部下,也是在提醒我。力量的获取,从来都需要付出代价。 我不再耽搁,在马上对着母亲和众将最后抱拳一礼:“母亲,诸位将军,保重!韩月,去了!” 说完,我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 “朔风营!” “在!”十五人齐声低吼,声震云霄。 “出发!” 马蹄踏碎校场的宁静,十五骑如同离弦之箭,簇拥着我和薛敏华,冲出了镇北城,义无反顾地奔向那片广袤、未知而危险的西北荒原。身后,是母亲久久凝视的、复杂难言的目光。 (4)塞人部落马蹄踏过逐渐稀疏的荒草,远方,塞人“灰狼”部的营地轮廓在地平线上显现,如同一片巨大的、灰褐色的菌群,匍匐在苍茫天地之间。巨大的兽皮帐篷星罗棋布,粗犷的图腾旗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烤肉的焦香和一种独特的、属于游牧民族的膻腥气。 或许是“朔风营”此前沿着商路如同梳篦般清剿土匪的凶名已经传开,又或许是这十五骑统一着装、沉默如铁、煞气内敛的模样太过慑人,我们这一路行来,竟没有遇到任何不开眼的马贼或部落游骑的骚扰,畅通得令人意外。 薛敏华策马跟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她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身上的轻甲和马背的颠簸。她看着前方那如同黑色磐石般沉默行进的朔风营,又回想起校场上那令人心悸的气势,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子,”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细微,“奴家愚钝,观这朔风营,不过十数人,其凛然之威,竟不亚于千百之众。奴家在关内时,亦曾听闻朝中诸位公卿大人,耗巨资,募健儿,欲练强军,却往往徒有其表,难堪大用。为何公子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就这般虎狼之师?其中……可有奴家不知的秘法?” 我目视前方,塞人营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营地外围那些穿着皮袍、手持弯刀、眼神警惕的塞人武士。听到薛敏华的问题,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秘法?”我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薛夫人,你想复杂了。并无什么不传之秘。无非做到两点便可。” 我伸出两根手指:“其一,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听话、打赢,就有肉吃,有酒喝,有银子拿,有功勋立!犯了错,违了令,无论是谁,鞭子立刻抽到身上,绝无姑息!利益与恐惧,是驱动人最直接有效的力量。” “其二,”我的目光扫过朔风营战士们挺拔如松的背影,“便是你看到的,严格到不近人情的训练。将所有的花架子、不必要的动作全部剔除,只保留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技。用无尽的重复,将每一个动作刻进他们的骨子里,变成不需要思考的本能。让他们习惯疼痛,习惯疲惫,习惯在绝境中依旧能听从命令,挥出武器。”我顿了顿,总结道:“关内那些大人物,要么吝啬赏赐,空画大饼;要么法度松弛,徇私舞弊;要么训练流于形式,只求好看,不堪实战。他们练的不是兵,是仪仗队。而我,要的是一把能撕碎敌人的尖刀,自然不同。” 薛敏华听得怔怔出神,她来自那个秩序森严却又腐朽僵化的关内世界,何曾听过如此直白、却又如此残酷而真实的练兵之道?她看着我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更深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谈话间,我们已经抵达了灰狼部营地的外围栅栏。粗糙的原木钉成的拒马横在路口,数十名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的塞人武士手持弯刀长矛,拦住了去路。他们打量着我們這支小小的、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队伍,眼神充满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名头戴狼皮帽、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上前几步,用生硬的虞朝官话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灰狼部!” 我勒住马,朔风营十五骑几乎在同一瞬间静止,动作整齐得令人心悸。我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头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大虞朝,西北镇守司特使,韩月。奉都统妇姽之命,前来拜会灰狼部新任酋长,并就老酋长遗孤所请,主持公道。” 我亮出了母亲给我的那面代表着镇守司权威的青铜令牌,令牌在塞北明亮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那塞人头目看到令牌,眼神微微一变,显然认出了这代表着北境最高权力的信物。他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但敌意并未消退,他回头用塞人语快速地对同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转向我,瓮声瓮气地道:“在此等候!我去通报!” 他转身快步跑向营地深处。 我们被晾在了营地门口,数十名塞人武士依旧虎视眈眈。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薛敏华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了些,我能感受到她微微的紧张。而朔风营的战士们,依旧如同十五尊铁铸的雕像,面罩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塞人,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刀柄上,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 我知道,踏入这营地,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眼前的刀光剑影只是开胃菜,营地深处,等待着我的,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心怀鬼胎的各色人物,以及可能随时降临的致命危险。营地外的气氛剑拔弩张,那塞人头目离去通报后便如同石沉大海,留下我们与数十名眼神不善的塞人武士对峙。时间一点点流逝,对方显然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意图在气势上压垮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薛敏华紧握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她显然不适应这种被赤裸裸的敌意包围的感觉。 我侧过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对她说道:“薛夫人,记住,行走在外,对待朋友,我们自然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薛敏华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我为何在此刻说这个。 然而,我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但前提是,他们得先是‘朋友’。” 话音未落,我猛地抬起右手,对着身后如同雕塑般的朔风营战士,做出了一个极其隐蔽却又清晰无比的手势——食指横过咽喉,轻轻一划。 没有言语,没有犹豫。 就在我手势落下的瞬间,十五名朔风营战士如同被同时拧紧了发条!其中十人如同鬼魅般从马背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时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土!他们的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黑色的身影在塞人武士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如同饿狼般扑入了羊群! “嗤啦——!” “呃啊——!” 利刃割破喉咙的细微声响与短促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地从十多名塞人门卫的颈项间激射而出,在干燥的空气中划出凄艳的弧线!他们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眼神便已迅速涣散,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身躯软软地瘫倒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缠斗,只有最纯粹的杀戮。剩下的塞人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雷霆般的袭击惊呆了,一时间竟僵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啊——!”薛敏华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暴戾的场面,吓得惊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娇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猛地扭过头,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公……公子!您……您不是说……要礼貌的吗?!这……这……” 我冷漠地扫过地上仍在汩汩流血的尸体,以及那些被震慑住、不敢上前的塞人武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礼貌?”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薛敏华和每一个朔风营战士的耳中,“那是对懂得礼貌的人讲的。你看这群野蛮人,他们信奉的不是礼仪道德,是弱肉强食,是拳头和刀剑!他们摆出这副阵仗,就是想告诉我们,这里他们说了算,想进去,就得按他们的规矩,先低头!” 我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可我韩月,代表的是大虞镇守司!是北境的秩序!连他们看门的几条恶狗都收拾不了,连这第一道门槛都跨不过去,我们还谈什么主持公道?还有什么资格走进这营地,去面对里面那些真正的豺狼?!” 说着,我“唰”地一声,利落地翻身下马。脚上的皮靴踩在尚温热的血泊中,发出“啪嗒”的轻响,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我看都没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径直走到那扇由粗木钉成的、象征着阻隔的大门面前。 深吸一口气,我抬起脚,运足了力气,狠狠地踹在门轴的关键部位! “轰——!” 一声巨响,那看似坚固的大门竟被我一脚踹得轰然洞开!木屑纷飞,门板歪斜地撞在旁边的木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微微凌乱的衣甲,昂首挺胸,目光如电般扫向营地深处那因为听到动静而纷纷涌来、或惊愕或愤怒的塞人面孔。 “走!”我对着身后已经重新上马、如同黑色死神般肃立的朔风营,以及脸色苍白但强撑着驱动马匹跟上来的薛敏华喝道。 我们一行人,就这样踏着敌人的鲜血,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震惊、恐惧、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灰狼部的心脏地带!营地内,更大的骚动和敌意,如同被惊动的蜂群,正在迅速汇聚。而我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我的方式,就是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手段,告诉所有心怀不轨的人——我韩月,来了!而且,不好惹!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续写,聚焦于韩月如何以雷霆手段震慑塞人首领:我们一行人马蹄踏过营地土路,无视周围越聚越多、眼神惊疑不定的塞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我们身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煞气。我甚至能听到某些帐篷后传来妇女压抑的惊呼和孩子被捂住嘴的呜咽。 “把‘礼物’带上。”我头也不回,冷冷地吩咐道。 身后十名刚刚完成杀戮的朔风营战士闻言,立刻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短刀,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地上那十几具塞人门卫的头颅麻利地割了下来。他们随手扯下死者身上的皮袍一角,粗略地将头颅包裹,拎在手中,然后重新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工作。 薛敏华看着那些滴着血、被随意拎在手中的包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更加苍白,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跟上。 我们径直朝着营地中央那座最为高大、装饰着狰狞狼头骨和彩色牦牛尾的巨大帐篷——灰狼部的牙帐走去。沿途的塞人纷纷避让,无人敢上前阻拦这支刚刚用鲜血证明了自身凶悍的队伍。 来到牙帐门前,厚重的羊毛门帘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人声,却无人出来迎接。 我勒住马,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紧闭的门帘,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扔进去。”我淡淡下令。 十名朔风营战士同时扬手,将手中那十几个血淋淋的包裹,如同投掷石块般,狠狠地甩向了牙帐的门帘! “噗嗤!”“啪嗒!” 包裹撞开门帘,滚落进帐篷内部,发出沉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包裹散开,一颗颗表情凝固在惊愕与恐惧中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啊——!” “什么东西?!” “是头……头颅!” 牙帐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怒斥和桌椅碰撞的混乱声响。 就在这片混乱中,我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质问,穿透了帐篷: “大虞镇北司特使降临!尔等蛮首,不出门跪迎,反纵恶犬拦路相拒!是想藐视天朝,意图造反吗?!” 我的声音在营地中回荡,充满了压迫感。帐内的嘈杂声瞬间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仿佛能听到里面的人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周围的塞人武士们面面相觑,手按刀柄,气氛紧张到几乎要再次爆发冲突时,牙帐的门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形窈窕、穿着单薄丝绸裙袍的女奴怯生生地走了出来。她有着明显的西域特征,金发碧眼,容貌姣好,但此刻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充满了恐惧。她对着我们,用生硬的虞朝官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尊……尊贵的特使……主人……请您进……进去……” 我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这个被推出来当缓冲的女奴,非但没有下马,反而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前冲两步,我顺势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那女奴的肩头! “哎哟!”女奴惨叫一声,被踹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尘土沾满了她华美的裙袍,显得狼狈不堪。 我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带着彻骨的嘲讽:“怎么?你们灰狼部是没人了吗?派个女奴出来搪塞本使?连最基本的迎客之礼都不懂?让你们领头的,给老子滚出来!”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狂暴的气势,震得牙帐的门帘都微微抖动。 这一脚和怒吼,彻底击碎了塞人首领们最后的侥幸和试探。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牙帐的门帘被彻底掀开。 几名身穿华丽貂皮、头戴金饰、腰间佩戴着镶嵌宝石弯刀的男子,低着头,鱼贯而出。他们脸上混杂着惊惧、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对强势面前不得不低头的屈辱。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阴鸷,想必就是那位篡夺了酋长之位的权臣。 他们走到我的马前,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躬身,对着我行了了一个标准的、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鞠躬礼。 “灰狼部……恭迎大虞镇北司特使……”为首那人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我看着眼前这几个终于肯低下高傲头颅的塞人首领,心中冷笑。果然,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所谓的礼仪和规矩,永远建立在足够强大的武力威慑之上。 我这才慢悠悠地翻身下马,掸了掸衣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他们,语气依旧冰冷:“早这样,不就省了那么多麻烦?带路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带着朔风营和惊魂未定的薛敏华,迈步走向那刚刚被头颅“洗礼”过的牙帐。我知道,踏入这帐篷,才是真正博弈的开始,但至少,这第一局,我用最野蛮的方式,赢下了开门红的声势。牙帐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奶腥和檀木的怪异气味。装饰华丽的兽皮坐毯、鎏金的器皿,都无法掩盖刚刚那十几颗头颅滚进来时带来的恐慌痕迹。几位塞人贵族簇拥着那位篡位的首领,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分坐两旁,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大马金刀地坐在他们为我准备的、铺着雪白熊皮的客位上,朔风营的战士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我身后,面罩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视着帐内每一个角落。薛敏华则安静地跪坐在我侧后方稍远的位置,低眉顺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故意用目光在帐内那些塞人贵族脸上缓缓扫过,仿佛在寻找什么。片刻的沉默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后,我才仿佛刚刚想起似的,用一种带着疑惑却又隐含威严的语气发问: “本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临行前,听闻老汗王的两位王子,泣血上书,恳请我镇北司为其主持公道。”我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清晰无比,“如今本使已至,两位王子何在?为何不出来相见?莫非……是有人阻挠,还是他们已然遭遇不测?”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让帐内的气氛更加紧绷。几位贵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高大男子。 我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目光猛地钉在那篡位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声音也陡然转冷,如同冰锥: “还有你!本使若是没记错,你不过是我母亲……哦不,是前代老汗王身边一个牵马坠镫的护卫奴才,名叫巴鲁,对吧?”我上下打量着他身上那套明显僭越的、绣着金狼图腾的汗王袍服,以及他屁股下那张象征着部落最高权力的白虎皮宝座,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如今披上这身人模狗样的皮,就真当自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了?谁给你的胆子,坐在这不该你坐的位置上?!” 侍立一旁的翻译战战兢兢地将我的话翻译成塞语。每翻译一句,那篡位者巴鲁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攥着金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其他贵族更是面面相觑,呼吸都急促起来。 终于,坐在巴鲁下首的一个满脸横肉、佩戴着硕大绿松石项链的贵族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用塞语激动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翻译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转述:“左、左三领的领主兀朮说……说这是我们灰狼部自己的事,轮不到……轮不到虞朝朝廷来干涉……他还说……说特使您……您若是再胡言乱语,恐怕……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片草原……”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反应。巴鲁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快意和阴狠。 我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寒。我缓缓转头,看向那个名叫兀朮的领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本使面前狂吠?” 兀朮被我的态度激怒,挺起胸膛,用生硬的虞朝官话混杂着塞语吼道:“我!灰狼部左三领领主兀朮!掌控三千勇士!你……” “唰——!”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朝着身后朔风营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站在我左后侧的一名朔风营战士动了!快如鬼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残影掠过,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啊——!!我的手!!” 只见寒光一闪,兀朮那刚刚还指着我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口处汹涌而出,那只断手掉落在华丽的地毯上,手指还微微抽搐着。 兀朮抱着光秃秃、血流如注的手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疯狂打滚,将地毯染得一片猩红。 整个牙帐内,只剩下兀朮撕心裂肺的哀嚎和人们粗重惊恐的呼吸声。巴鲁和其他贵族全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兀朮,又看看我身后那名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此刻已然回归原位、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朔风营武士,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端起面前案几上侍女颤抖着奉上的马奶酒,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后,我才放下酒杯,目光再次落在那群噤若寒蝉的塞人贵族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现在,还有谁觉得,本使是在胡言乱语?还有谁觉得,我无法活着走出去?”!!帐内死寂,唯有左三领领主兀朮断腕处血流汩汩的声音,以及他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如同钝刀般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马奶酒的酸醇和帐篷本身的膻臊,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氛围。 我无视地上翻滚哀嚎的兀朮,也仿佛没看见篡位者巴鲁和其他塞人贵族那惨白如纸、惊惧交加的脸色。慢条斯理地,我从怀中取出两份物件。 一份是盖着鲜红“镇北司都统”大印的羊皮任命书,另一份,则是一枚造型古朴、在帐内昏暗光线下依旧流转着暗金光华的狼头金印——这是象征着塞人灰狼部最高王权的信物,历来由大虞朝廷册封颁发,代表着法统与正统。 我将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在面前的矮案上,发出“嗒”的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本使此行,并非只为杀戮立威。”我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兀朮的呻吟,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与他刚才雷霆手段截然相反的“平和”,“我大虞乃天朝上国,讲究的是王化之道,是规矩,是法理。”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塞人贵族惊疑不定的脸,最终落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的巴鲁身上。 “老汗王暴毙,权臣篡位,王子求援……此乃你部不幸,亦扰我北境安宁。”我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有怀柔之策。本使也非那等不讲情理、一味喊打喊杀之人。” 我指了指案上的任命书和金印,声音陡然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 “今日,你们灰狼部说得上话的头人、领主,想必大多都在此地了。正好!”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我们就在这狼神(塞人信仰)注视之下,在这代表大虞法统的印信面前,好好议一议——” 我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寒冰撞击: “谁,才是这灰狼部,名正言顺、最合适的新汗王!” 话音落下,帐篷内陷入了比刚才更深沉的死寂。 巴鲁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他大概以为我会直接凭借武力扶植王子,或者强行任命,却没想到我会抛出这样一个“公议”的姿态。这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实则将他篡位的事实赤裸裸地剥开,放在了所有部落贵族面前审视,更要他在大虞法统的威慑下,去争一个原本已被他攥在手里的“名分”! 其他贵族们更是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无比。有人偷偷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兀朮,又看看我身后那群煞神般的朔风营战士,再看向案上那枚代表着朝廷认可的金印,心中天平早已摇摆不定。支持巴鲁,意味着要与眼前这个杀伐果断、背后站着整个镇北司的少年特使,以及那恐怖的十几名黑甲骑士为敌,甚至可能失去朝廷的册封,成为“逆贼”。而反对巴鲁……那两名年幼的王子,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我看着他们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冷笑。我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公平的“讨论”机会,但这讨论的框架、底线和潜在的代价,早已由我用鲜血和金印划定。我要的,不是一个单纯依靠武力压服的部落,而是一个至少在表面上承认大虞权威、内部经过“合法”程序产生首领、并能为我所用的灰狼部。 “怎么?”我见无人开口,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催促,“诸位大人,是觉得本使在此,不便畅所欲言?还是觉得……这汗王之位,已然有了定论,无需再议?”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巴鲁身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你就在这“公议”中,在我和大虞法统的注视下,说服所有人,要么,就乖乖把不该你坐的位置让出来。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了每一个塞人贵族的心头。这场关乎部落命运走向的“讨论”,在刀光剑影的余韵和权力印信的威慑下,被迫开始了。而主导权,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牙帐内,兀朮领主撕心裂肺的哀嚎还在持续,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恐惧,几乎让空气凝固。巴鲁和其他塞人贵族们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他们华贵的皮袍,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再不敢有半分之前的倨傲。 眼看武力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足以让这群信奉强权的草原狼认清现实,我知道,该拿出甜枣了。过刚易折,一味杀戮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利益才是永恒的纽带。 我微微侧首,对身后的薛敏华示意。她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动作却毫不迟疑,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皮质文书筒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地图,在我面前的案几上缓缓展开。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三片水草丰茂、被朱红色圈出的区域。我伸手指着那三块地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资源的从容: “前月,匈人三部不自量力,举兵叛乱,已被我镇北军犁庭扫穴,尽数剿灭。”我目光扫过眼神骤然变得炙热的塞人贵族们,“这三块草场,连同上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牲口、人口,本使今日便做个主,当作见面礼,赠予在座的各位首领平分。” 这三块草场,一直是塞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只因昔日匈人凶悍,他们不敢妄动。如今,这天大的好处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到了眼前,如何能不让人心动?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贵族们看着地图的眼睛都在发光。 不等他们从这巨大的诱惑中完全回过神来,薛敏华又适时地奉上第二份文书——一份盖着西北镇守司鲜红大印的任命书,以及一枚雕刻着咆哮狼头、象征着塞族王权的古朴金印。 我拿起金印,在手中掂了掂,继续抛出第二个筹码:“此外,过去的贸易规矩,也得改一改了。”我示意薛敏华展示另一份用塞文和虞文双语书写的商品名录,“以往,各部族需经汗王统一向镇北司申请,方能进行大宗交易。从即日起,此规废除!任何部落,无论大小,只要持有本使签发的手令,便可直接与镇北司辖下商队进行合法贸易,并且,所有税率,减半征收!”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又泼了一瓢冷水,帐内顿时一片哗然!直接贸易,税率减半!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绕过中间盘剥,获得更多利润,尤其是对于那些实力稍弱的小部落,简直是天降甘霖!不少贵族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贪婪,转向了更深沉的思量。 最后,我让薛敏华展示了第三份文件——一份盖着镇北司大印的借贷文书范本。 “本使知道,去岁风雪大,今春草场返青晚,各部日子都不好过。”我语气显得颇为“体恤”,“今后,只要各位首领有需要,凭此印信文书,皆可向临近的虞朝屯垦区,免息借贷粮食、盐铁,以度时艰!” 三个“礼物”,如同三重惊雷,接连炸响在塞人贵族们的心头。肥美的草场、畅通的商路、救命的粮食……这哪里是来兴师问罪的?这分明是来送福祉的财神爷啊! 巨大的利益冲击下,帐内的气氛彻底变了。贵族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之前对巴鲁的畏惧和对我的敌意,迅速被对现实好处的精明盘算所取代。就连地上兀朮的哀嚎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巴鲁,脸色已然铁青。他握着金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杯中的马奶酒都溅了出来。他岂能看不出?我这三招,招招釜底抽薪!草场和贸易权的下放,直接剥夺了他作为“汗王”最重要的资源分配权和财政权!借贷粮食更是将各部命脉与虞朝捆绑!长此以往,谁还理会他这个空头汗王? 我没有理会巴鲁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牙帐,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 “好了,该给的,该许诺的,本使都已经摆在这里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部落也不可长久无主。今日各位塞族的头人、领主、贵族大人既然都聚集在此,那我们就好好议一议——” 我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神色各异的塞人贵族,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才是这灰狼部,最合适、最名正言顺的新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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